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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五十大寿(一)

    寿宴即将开始。

    天色渐黑,西门严霜的府邸从漆黑大门、仪门、大厅、暖阁、内厅、内三门、内仪门,直到正堂,一路正门大开,两边阶下清一色水晶琉璃灯,散发着名贵的光芒,宛若两条金龙。

    江湖宵小之类被阻在大门外,略有名气的剑客刀客只可进到大厅,连拥有上百号人的八壶寨头领也止步于内厅。他们这些人不远万里迢迢而来,连西门城主的一面也见不到,可是他们依旧心满意足--只要能有资格留下贺礼,便是给自己长足了面子。

    所以现在坐在正堂里的十二个人,皆是名满天下、武功高强、手下高手如云的名士。

    正堂中央的桌几乃西门严霜之席,其左右各有六张桌席,分列而座。每席傍有一几,焚着百合宫香,还设有点缀山石的盆景,俱是新鲜花卉。又有小洋漆茶盘放着景德镇青花瓷小茶杯,紫檀雕镶嵌的大纱透绣花樱络置于桌上。坐席也甚是讲究,皆是雕龙护屏矮足短塌,靠背、引枕、皮褥一应具全。四周还挂设着青色垂幔,朦朦胧胧。

    十二个人刚坐下,便有一群奴仆递上漱口水,苏州织巾以及“果山叠架”,形同宝塔,各层置放不同水果,甚是奇伟壮观。

    坐席中一个长相平凡无奇,丢在人群中便再也不出的中年人忽然开口叹息道:“哎,这老严的生活可是越来越讲究了!这才是生活,咱们过的那叫啥?”

    世上绝没有人敢开口称西门严霜老严,除了一人,郭大平。

    江湖中有种人,他们一旦认定某个人,便会义无反顾地追随他,郭大平便是这种人。可是他和别人不同,他从西门严霜五岁开始便一直跟在西门严霜的屁股后面,至今已追随他四十五年,西门严霜经历的七十八次战役他每一次都在,他身上的伤疤甚至可能比西门严霜还要多,其中至少有十几道是他为西门严霜挡的,所以他就像是西门的一个影子。西门做上了城主,他自然便是副城主。这样的一个人,当然有资格喊西门严霜老严。由于这份交情,郭大平在宴席上的待遇也不同于他人,他是唯一一个可以有侍从相随的宾客,而他身后便站着一位沉默无言、长相冷峻的布衣剑客。

    坐在郭大平对席的客人回他道:“西门城主虽是个每日走在刀尖上的江湖中人,但是你看这筵席布置地如此雅致,真是让老道自愧不如啊!”

    此人便是江湖人称“滴水不漏,不动如山”的崂山顾道人。他为人圆滑,做事左右逢源,老道至极,身着青衣道服,脸上时常挂着微笑。大概因为他的做事风格,他在短短十年之内变成了山东内最有影响力之人。而他的剑法蘅芜潇湘剑和他为人做事一样,七分守,三分攻,不动如山,纵有千万人而不可破之。

    “西门城主这筵席好是好,就是等得有些久,我这屁股坐的都有些痒了!”

    说这话的人长相实在是非常古怪。他身高不过五尺,一颗脑袋大如西瓜,一头油腻腻、乱蓬蓬的头发,眉毛浓到连在一起。两只眼是死灰色,就像是猎豹的一双眼睛。一张鲜红如血的嘴隐藏在乱草般的胡子下,让人看了就心惊胆战。

    他的剑更奇特。他身高五尺,剑却有六尺之长,半尺只宽,没有任何的花纹雕饰,漆黑一片。

    这样的一个人实在不像是一代武林宗师和门派掌门。可他偏偏就是当今三大剑派之一,千佛山绝剑门的掌舵人,海花子。这样一个人名字带花实在是可笑,但是笑过他名字的人大都已不在世上。别人舞剑,是人御剑,人在剑在。而他舞剑,是剑御人,剑在人在。他的这套剑法的精髓不在剑,而在人。剑至之时,便也是人至之时。剑人齐用,令人防不胜防。

    郭大平看着海花子笑道:“我知道海掌门在想什么。”

    海花子也粗辣地笑了:“看来你我想的一样。”

    郭大平叹道:“可惜老严最讨厌女人出现在宴席上。”

    海花子也无奈地摇了摇头,紧接着他的目光转移到了郭大平身后那位布衣剑客的脸上。

    很少有人能在海花子犀利的目光的注视下坦荡自若的,这位布衣剑客便是其中一位。

    海花子提起了兴致:“老郭,你这侍从看起来武功不错,要不和我过两招,让大家解解闷?”

    郭大平连忙摇手:“我这奴才武功和海掌门差得远,海掌门三招之内必能取他性命,还是不要比了!”

    海花子却来了兴致:“越说不行,那就是越行!来,小子,你愿意不愿意和我过两招?”

    谁知那剑客竟像一个聋子,根本不去理会海花子。

    海花子暴怒:“我问你话,你敢不答?”

    剑客冷冷道:“我只会回答我家主子的话。”

    海花子这次真的跳了起来,手已按在了他的那柄六尺长的巨剑上:“你这种卑贱的打手算个屁!看我今天不宰了你!“

    他刚要拔剑,一阵威严的声音自正厅内门传来:“是谁要在我的寿宴上杀人?”

    海花子听见了这个声音,居然脸色吓得惨白,立马将剑放下。

    只见西门严霜自内门中缓缓走出,一身黑袍,每一步都像高高在上的天子一般,沉缓而有力。他只说了一句话,却让在场的所有人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场。

    西门严霜眼光扫向海花子:“海掌门是不是看不起西某人?”

    海花子的声音都变了:“不不,我绝没有看不起西门城主!”

    西门严霜道:“我以前便是一个打手,你不是觉得打手都是卑贱的吗?”

    海花子连忙摇头:“是我失言,是我失言!”

    郭大平连忙打圆场:“哎呀,老严,你可算出来了,我们这都想你了!”

    西门严霜望向郭大平,脸色居然立马缓和了许多:“想我是假,想我的酒是真。”

    众人立刻哄笑。

    这句话并不好笑,可是他是脸若寒霜的西门城主讲的,大家不敢不笑。但无论如何,方才尴尬的气氛已一扫而空,西门严霜也已立威,不需再去为难海花子。

    西门严霜紧接着把脸转向了朱干,道:“各位老友,今日我的寿宴上有幸请到了一位新的朋友,大名鼎鼎的天煞教帮主,朱干朱帮主,他也是咱们有名的霹雳火疾风,辛镇廷辛帮主的义弟!”

    朱干听后脸上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连忙起来,抱拳道:“今日能见到西门城主和各位英雄,实在是我朱干的福气!”

    在他对席的辛镇廷也作揖道:“义弟初次参宴,若有行为不到之处,望各位多多包涵!”

    众人也皆站立而起,道:“能见到最近声名鹊起的朱帮主,着实幸会幸会!”

    西门严霜干涩地一笑,道:“来我这里不必太拘谨,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