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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的那辈人2第十六章

    三天以后,黄二并没有出现,白大年倒是来了。

    杨宝殿说:“白大哥,快请入座,这个时候您不是在上海操办开药房的事,怎么有时间到俺这里来了?是不是遇到啥不顺利的事啦?”

    白大年说:“贤弟,正如你所说的,我在上海是遇到了难题,我找了好几处地方,不是租金太贵,就是地段不好,我实在无从下手哇。”

    杨宝殿焦急地问道:“白大哥,那咋办呐?要不俺现在就跟你去一趟上海,看看有啥补救的办法?”

    白大年说:“贤弟啊,你就不用去了,现在上海很乱,又是外国租界又是青红帮的,我说一句话,你听了不要不高兴,不如咱们的联营药房的事情暂时搁一搁吧,等以后时机成熟了咱再考虑,这样行不行啊?”

    杨宝殿听了他的话,心里很不高兴,问他道:“白大哥,你真是这么想的吗?当初搞药房联营也是你先提出来的,怎么这会儿又不着急了呢?”

    白大年说:“贤弟啊,此一时彼一时嘛,当初光想到去大城市发展,哪里想的到大城市的事情那么多?搞不好就要全盘皆输。我是在替你考虑,我家底厚,这点银子还输得起。可你就不同了,这是你这么多年来辛辛苦苦攒的钱,是你的全部家底,如果打了水漂,岂不可惜?贤弟,我是不想让你受到任何的损失啊!”

    杨宝殿说:“白大哥,你把俺当成什么人啦?俺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吗?钱打了水漂最多再重新开始,没啥了不起的,俺再重新做俺的小百货买卖。”

    白大年感叹地说:“唉,没想到贤弟竟然如此有骨气,这是做大哥的不是了。”

    杨宝殿说:“俺也没想到大哥竟然如此气丧,好像不是俺认识的以前那个大哥。”

    白大年问道:“贤弟啊,为兄在你心目中是个啥样的人啊?”

    杨宝殿说:“你不要一口一个贤弟,俺且问你,俺俩结拜的时候你都说了些啥啦?”

    白大年一怔,问道:“贤弟,你提那个干啥?”

    杨宝殿问道:“俺俩结义的时候你说的话你都忘啦?”

    白大年说:“那怎么会忘呢?不就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嘛。”

    杨宝殿问:“还有呢?”

    白大年反问道:“还有啥呀?”

    杨宝殿说:“还有最重要的你忘了,那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白大年问道:“是有这么一句,哪有啥区别吗?”

    杨宝殿说:“区别可大了,一个人如果只能有福同享,有难的时候就退缩了,那还能叫兄弟吗?如果你真是这样的人,你这个大哥俺不认也罢!”

    白大年说:“贤弟,你不要生气嘛,只是时机不成熟,以后咱还有机会的嘛。”

    杨宝殿说:“白大哥,俺再问你一个问题,俺忘了俺俩是哪一天结拜的兄弟?”

    白大年说:“贤弟,你怎么老提咱俩结拜的事呢?对不起,我也记不太清楚了。”

    杨宝殿拉下脸来,说道:“白二爷,俺跟你无冤无仇的,你为啥总跟俺过不去呀?这件事今天你要跟俺解释清楚!”

    白大年说:“兄弟,你凭什么认定我就是白浩年,而不是白大年呢?”

    杨宝殿说:“白浩年,俺告诉你,白大哥心里总想着俺,他绝不会拆俺台的。另外,白大哥嘱咐过俺,他说假如以后白浩年来俺这里冒充他,你就问他俺俩结拜的日子,白浩年一定答不上来。就凭这两点,俺就认定你不是白大哥!”

    白浩年说:“杨掌柜,我不得不佩服你的眼力,我确实是白浩年。”

    杨宝殿问道:“白二爷,你这次来俺这儿到底是何用意?难道你对俺跟你哥哥搞联营的事情不满意?”

    白浩年连连摆手,说道:“非也非也,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杨宝殿马上醒悟过来:“原来三天前的那个黄二也是你装的?”

    白浩年自知失言,只得承认说:“这次你又说对了,那个黄二确实是鄙人所扮。”

    杨宝殿说:“那你跟俺解释解释,你为啥要这么做?”

    白浩年说:“我哥哥拿出我们的祖业搞联营,这是在做赌注啊,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能不关心呢?我屡次三番阻挠你,并非想破坏你们联营,主要就是试探一下你的诚意呀。”

    杨宝殿问道:“白二爷,你现在玩够了没有啊?”

    白浩年说:“现在看来,你是真心实意的,并非是贪图我家钱财之徒。”

    杨宝殿问:“白二爷,虽说你是白大哥的孪生弟弟,可俺怎么看都觉得不像呢?一个是注重情感、老实本分的商人,一个是刁蛮尖刻、热衷恶搞的市侩小人,有的时候俺真的怀疑你是不是白大哥的亲兄弟?”

    白浩年道:“杨掌柜息怒,我承认我是个市侩小人,我的师傅、我的师兄,他们一个个都跟我一样,都是这样的人。我从小就跟他们在一起,学的就是恶搞,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你要让我成为像我哥那样的人,我做不到。”

    杨宝殿说:“俺从小读过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没有一个人刚一生下来就注定是个坏人。白二爷,其实你的灵魂深处还是有善良的一面,你喜欢李煜的诗,说明你还是个热爱生活、崇尚生活的人嘛。”

    白浩年叹息道:“杨掌柜,我何尝不想做一个好人?只是我从先就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好吃懒做惯了,我的父母又事事都依着我,把我养成了一个不做正事、光会恶搞的人。”

    杨宝殿问道:“白二爷,如果从现在开始就让你做一个有用的人,你做不做?”

    白浩年说:“我当然想做了。杨掌柜,我问你,什么样的人才算是有用的人呢?”

    杨宝殿说:“就像你哥哥这样,还有季振国师兄、杨怀德哥哥、李长生哥哥,他们都是有用的人。”

    白浩年说:“杨掌柜,其实我早就关注你了,一直认为你就是个好人。”

    杨宝殿又问他:“白二爷,那俺问你,你是啥时候认识俺的?”

    白浩年想了想说:“这句话说起来就早了,你记不记得甘肃庄园的那场大火?其实那个时候我就在庄园里,我亲眼目睹了你从大火中救出家母的场景。”

    杨宝殿说:“当时俺只顾了救人,根本没注意身边灭火的人。”

    白浩年说:“我还知道当时家母为了答谢你的救命之恩,给了你一百两黄金,可你只拿了一锭,我就知道你不是个贪得无厌的人,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佩服你的人品。”

    杨宝殿说:“其实那一锭金子俺都不想要的,是你母亲硬要给俺,老人家的心意,俺又不能推辞。”

    白浩年说:“其实我家不缺钱的,你大可不必为我家省下那笔黄金。”

    杨宝殿说:“白二爷你说错了,俺并不是要替你家省下那笔黄金,俺只是认为,这是俺应做的事情,根本不用酬谢的。”

    白浩年说:“这就是你做人的本质,如果放在我的身上,我就做不到了。后来我知道你的祖上有一批宝藏的时候,我就开始关注起你了。”

    杨宝殿说:“原来你早就知道宝藏的事情,一直在打宝藏的主意是不是?”

    白浩年说:“杨掌柜,我也有我的做人原则,如果是不义之财,我肯定会下手的,可是当我知道这批宝藏在你手中的时候,我又开始犹豫了。”

    杨宝殿问道:“所以你当时就没有下手?”

    白浩年说:“如果这批宝藏还在你的手中,我是绝不会下手的,后来听说你把这批宝藏捐出去的时候,我认为机会来了,我要动手了。”

    杨宝殿说:“因为宝藏在俺手中,你根本就没有下手的机会!”

    白浩年说:“你说错了,因为当时我已知道了宝藏的藏匿之处,我完全可以不声不响的把宝藏偷走,可是我没有那么做。”

    杨宝殿闻言大吃一惊,问道:“白二爷,你是怎么知道宝藏的藏匿之处的?”

    白浩年说:“你被顾长明抓去关了三年对不对?在这三年里我没有闲着,你那个五叔在你家的那块地里挖了一大片,结果啥也没有挖着,只挖出十几个破瓦罐,我当时就想,这宝藏肯定已经被人转移,而且肯定还藏在村里。杨家沟这个地方本来就不大,我想了半天,也就是杨家祠堂能藏得下这批宝藏了,所以我就在一天夜里私闯祠堂,找到了宝藏。不过我向你保证,那几个箱子我一个都没有打开过。”

    杨宝殿说:“白二爷,这一点你还算是个爷们,还有点哥们义气。”

    白浩年说:“可是宝藏一经易手,我就对不起了,我要动手了。杨掌柜,我这样做还算对得起你吧?”

    杨宝殿说:“白二爷,你错了,这宝藏你不能动,这是捐给革命事业的,是俺捐给北伐军打旧军阀的经费,你怎么可以动呢?”

    白浩年说:“杨掌柜,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了,什么革命不革命的,我的脑子里可没想那么多,我也没有你那么高尚,我想到的只是钱呐!”

    杨宝殿说:“白二爷,俺问你一句,你偷宝藏的事情你大哥知不知道?”

    白浩年说:“至始至终都是我一人所为,我大哥并不知情。”

    杨宝殿点点头说:“过去的事俺也不去追究了,后来你把宝藏交给了季振国没有?”

    白浩年说:“还没来得及交我就回来了。”

    杨宝殿气得直咬牙,说道:“白浩年,你这个人真不地道,刚才俺还夸过你呢,男子汉一诺千金,你当时不是已经答应了,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呢?”

    白浩年满脸委屈,说道:“杨掌柜,当时我是想把宝藏交给他的,可是你不知道,长沙城里正在交战,枪林弹雨的多可怕呀,我怕一不留神中了流弹,那不成了冤死的鬼魂?幸亏我当时机灵,设计逃了出来。”

    杨宝殿说:“亏你还说得出口?你这一走,季振国他们要到处找你,如果找不到你,他们的心里有多急你知道吗?”

    白浩年说:“他们高兴找就让他们找去呗,我才懒得管呢。”

    杨宝殿这一下气冲脑门,他站起身来,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说道:“走,你现在就跟俺走!”

    白浩年问道:“杨掌柜,你这是要拉我上哪儿去呀?”

    杨宝殿说:“到长沙去,现在就走!”

    白浩年说:“我不去长沙。”

    杨宝殿说:“不去也的去!”

    白浩年问道:“杨掌柜,你讲不讲理?有这样逼人的吗?”

    杨宝殿说:“对付你这种人,就得这样逼,这都是你自找的!”

    白浩年说:“好吧,我承认输了,我不该到这儿来的,是我低估了你,自己送上门来了。这样吧,你如果信得过我,我不要你陪,我一个人去长沙,怎么样?”

    杨宝殿冷笑了一声,说道:“白二爷,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以为俺还会相信你吗?这一次俺要亲自押着你去长沙!”

    白浩年说:“杨掌柜,你这样做也太过分了吧?我也是堂堂男子汉呐,你怎么信不过我呢?”

    杨宝殿说:“俺就是信不过你!”

    白浩年说:“你挟持我,难道就不怕我在半道溜了?”

    杨宝殿说:“那就试试看吧,有俺在,看你能不能逃出俺的手掌心?”

    白浩年说:“那咱们就走着瞧。”

    杨宝殿也不答话,他喊道:“陈宝,你来一趟!”

    陈宝应声而至,问道:“掌柜的,叫俺干啥?”

    杨宝殿说:“你马上去火车站买三张去长沙的火车票,明天俺就要动身去长沙。”

    陈宝问:“掌柜的,咋要买三张火车票?”

    杨宝殿说:“你明天也跟着去,你的任务就是一路上看住这位先生,如果让他跑了,俺唯你是问!”

    陈宝看了看白浩年,不解的问道:“掌柜的,这不是你的大哥白大掌柜吗?为啥要让俺看住他?”

    杨宝殿也不解释,只是冷冷地说:“他现在已经不是了。”

    第二天一早,他们三人上了火车。

    临出门前,白浩年说:“杨掌柜,我不想去长沙,那里正在打仗,我怕被流弹打死。要不,我把藏宝的地点告诉你,你自己去吧。”

    杨宝殿说:“不行,俺信不过你,这一次你一定要去。”

    白浩年说:“你倔的就像一头驴,我问你,你的脾气这么犟,你老婆怎么受得了你?”

    杨宝殿说:“这要分对啥人了,像对付你这样的滑头,俺就认一个理,那就是死死的看住你,甭管你耍什么花样,俺都不会放过你的,俺就是个认死理的人!”

    白浩年苦笑着不再说话,对杨宝殿这样的人他实在找不出对付的办法。

    他们仨上了火车,找到自己的座位以后,杨宝殿让陈宝紧挨着白浩年坐下。

    白浩年一脸痛苦地表情,说道:“你们这是何苦呢?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还会跑吗?”

    杨宝殿说:“俺不把你绑起来已经算是客气的了,像你这样的人就得这样对付。”

    白浩年说:“杨掌柜,我好歹也是你义兄的弟弟,你就不怕将来我哥哥知道了怪罪与你?”

    陈宝心想,原来你不是白大掌柜呀,这哥俩长得也太像了,可性格秉性一点也不像白大掌柜,难怪俺东家对你变了一副面孔,

    杨宝殿说:“白二爷,你现在说啥也没用了,就是将来你哥哥真的怪罪下来,俺也只能对他说一句对不起了。”

    白浩年说:“杨掌柜,你这个人真的是不近人情,我没见过像你这样的。”

    杨宝殿说:“现在随你怎么说,说俺是恶人也好,坏人也罢,俺都不跟你计较,俺只要保证你这一路安全,到了长沙把你平平安安的交给季振国,就算完事。”

    白浩年说:“杨掌柜,我跟你商量一件事情,咱不去长沙行不行?”

    杨宝殿说:“你又要跟俺耍什么花招了是不是?不行,非去长沙不可!”

    白浩年说:“长沙正在打仗,会死人的。”

    没等杨宝殿说话,坐在一旁的一位老者说道:“长沙的仗早就打完了,这两天的报纸你们没看哇?北伐军已经打到湖北了,攻克了武汉、汉口等重镇,吴佩孚的军队正在节节败退呢。”

    白浩年把眼一瞪,说:“老头,我们在说话,这里有你啥事啊?多嘴!”

    那老者被他这么一冲,便不吱声了。

    中午时分,白浩年说:“杨掌柜,我肚子饿了。”

    杨宝殿说:“还没到吃饭的点呢。”

    白浩年说:“我看见有的人已经到餐厅去了,去晚了怕找不到座位。”

    杨宝殿让陈宝把装干粮的口袋拿出来,从里面拿出干粮和水,递给了白浩年,说道:“你不是饿吗?将就着吃点干粮吧。”

    白浩年问道:“杨掌柜,就吃这个?”

    杨宝殿说:“就是这个,你还想吃山珍海味啊?”

    白浩年委屈的说:“杨掌柜,你开药铺攒了那么多钱,说啥也要对得起自己啊,就这东西怎么吃?”

    杨宝殿说:“你不吃拉倒,等你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时候,你自然会吃的。陈宝,你把干粮收起来,先饿他一天再说!”

    白浩年只好拿过干粮,吃了起来。吃完干粮,他说:“杨掌柜,我要上一趟厕所。”

    陈宝说:“哪来的这么多事?不准!”

    白浩年望着杨宝殿说:“杨掌柜,人有三急,说句不体面的话,有吃就有拉,我要拉屎,你总不会不让我去吧?”

    杨宝殿心想,不让他上厕所这也太不近人情了,可让他去了又担心他耍什么花招,于是说:“陈宝,你跟着他,一步也不可分开。”

    白浩年站起身来,向车厢中间的厕所走去。陈宝也站起身来,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