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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九章

    杨宝殿了解了事情的原委以后,安慰杨书珍说:“七叔,您先别急,如果您相信俺的话,就让俺来想办法。”

    杨书珍停止了哭泣,说:“宝殿啊,都这时候了,俺还能不相信你吗?俺没别的话,你能帮你七叔度过这个难关,你就是你七叔的救星了。”

    杨宝殿说:“七叔,你就在家等着,哪儿也别去,俺去去就来。”说完急急忙忙地走了。

    杨宝殿回到药铺,问沈德兴:“德兴叔,俺柜里还有多少钱?”

    沈德兴说:“不多了,大概两三百块大洋吧。”

    杨宝殿说:“全拿出来。”

    沈德兴说:“这是采购药材的款子,不能动的。”

    杨宝殿说:“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些了,救人要紧。”

    沈德兴问道:“宝殿,这是去救谁啊?”

    杨宝殿说:“你老东家的大小姐,唉,不跟你多说,以后再跟你解释,你先把钱准备好,俺回头再来取。”说完又出了门。

    城东头还有家药铺,也是杨宝殿开的,现在张老大夫妇俩在那经营着。张老大跟在沈德兴后面已经学了不少本事,望闻问切,简单的病也能医治,碰到他治不了的,就让病人去沈德兴那儿救治。药铺开张时间不长,杨宝殿心里清楚,但钱还是有点的。

    来到药铺,王雨华迎了出来。“宝殿,您来啦。”

    杨宝殿问道:“嫂嫂,俺大哥呢?”

    王雨华说:“在里面给人看病呢,您找他?”

    杨宝殿说:“俺不找他,俺问你,现在俺账上还有多少钱?”

    王雨华听他这么一问,心里有点儿不高兴了,说道:“少东家,药铺的所有钱都是俺经手的,云霄他碰都不碰一下,您放心,一个子儿都不会少的。”

    杨宝殿知道她误会了,忙解释说:“嫂嫂,俺不是这个意思,俺现在等着筹钱急用,想知道这儿能够凑多少。”

    王雨华问道:“宝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急等着钱用?”

    杨宝殿说:“俺没时间跟你解释,俺七叔他闺女被土匪抓上山,俺现在是帮俺七叔筹赎金的。”

    王雨华说:“哎吆,那可等不得,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俺这里有一百多块大洋,不知够不够?”

    杨宝殿说:“才一百多快,差得远了。”

    王雨华说:“那怎么办呐?哦,你等着,俺家里还有些值钱首饰,是俺嫁过来的陪嫁,还值几个钱,俺一直偷偷藏着,不让你大哥知道的。现在派用场了,俺去把它取来,你拿去把它当了吧。”

    杨宝殿说:“嫂嫂,那怎么成啊,俺不能拿你的东西。”

    王雨华说:“事到如今你还分什么你的俺的,俺去去就来,你等着。”

    到了傍晚时分,杨宝殿才凑足了五百多块大洋,还有一千块大洋怎么也凑不齐,他坐在药铺里愁眉苦脸的,一直在唉声叹气。

    沈德兴见他愁成这模样,在一旁不断地安慰他:“少东家,别发愁了,多愁善感要伤身子的,这么多钱哪能一下子凑得足,听我一句劝,凑不到钱也不是你的错呀。”

    杨宝殿说:“是俺没用,俺真的没用,关键的时候俺一点办法也没有。”

    沈德兴说:“那就吃口饭再去筹吧,吃了饭也有力气呀。”

    杨宝殿说:“俺哪有心思吃饭?俺吃不下。”

    沈德兴说:“那哪成呢?不吃饭把身体熬坏了,不值当。”

    两人正说着,张老大走了进来,一进门就说:“兄弟啊,你别坐着了,快去看看谁来了。”

    杨宝殿问道:“谁来了?”

    张老大说:“俺也不认得,说是来找你的。”

    杨宝殿站起身来,跟着张老大走出门去。

    药铺的门前停着一辆马车,车篷用紫色的布遮着,马车前坐着的是一个车夫。这是一辆三马驾驶的马车。他心里正在纳闷,从马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子,缓缓向他走来。

    “这个地方真难找,”他说,“不过总算是找到了。”

    杨宝殿问道:“这位先生是来找俺的吗?你是谁?”

    那人并不直接回答他的话,反问道:“你是不是叫杨宝殿?”

    杨宝殿不知他的来由,只是说:“是啊,俺就是杨宝殿。”

    那人说:“你不想让我参观一下你的药铺?”

    杨宝殿松了一口气,心想,原来是个谈生意的,便说:“请吧,这边走。”

    到了药铺,那人坐下,环顾一下四周,摇了摇头:“规模太小,规模太小,不利于发展啊。”

    杨宝殿说:“俺另外还有一个药铺。”

    那人说:“我知道,就在城东头,我刚从那儿过来。”

    杨宝殿不高兴了,问道:“这位先生,你到底是谁?怎么一到这里就评头论足的?”

    那人“哈哈”笑了起来,说道:“杨先生,两年前有一个后生到甘肃去买药,回来的路上正遇庄园着火,他奋不顾身冲进火场,救出了一个老太太,不知这件事你还记得不记得?”

    杨宝殿说:“这件事俺怎么能忘呢?俺记得很清楚。”

    那人说:“那位老太太就是鄙人的家母。”

    杨宝殿这才恍然大悟,说:“原来大哥您就是……”

    那人说:“鄙人姓白,叫白大年,在大同开了几家药行。”

    杨宝殿激动的叫了起来:“原来是白大哥,失敬失敬!”

    白大年说:“听家母说,她拿了一百两黄金酬谢你,可你没要。”

    杨宝殿有点羞愧,说:“可俺还是拿了一锭黄金。”

    白大年说:“杨先生,请不要在意,那是你该得的。”

    杨宝殿说:“俺用了你母亲给的黄金开了这家药铺。”

    白大年说:“这是件功德无量的好事情嘛,你想想,治病救人,救人于水火之中,值、值。”

    杨宝殿说:“白大哥休夸了,俺这药铺才刚刚开始。”

    白大年说:“这一百两金子是我母亲七十大寿时我送给她的寿礼,当初你要是收下我母亲给你的金子,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咱俩的交情就此结束了。你没有收下全部金子,这说明了你的人品,你这个人可以交往,我非常高兴,不知你愿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

    杨宝殿说:“俺当然愿意,和白大哥交朋友,那是俺高攀了。”

    白大年说:“杨先生这么说可就见外了,你是家母的救命恩人,要说高攀,那是我高攀了。”

    杨宝殿说:“大哥吃过饭没有?若没吃过,小弟请你一块用饭如何?”

    白大年说:“吃饭不忙,我这次来主要是想看看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

    杨宝殿说:“没有没有,俺这里一切都很好。”

    白大年说:“那我就放心了。”

    站在一旁的张老大一直没有讲话,这个时候他是在忍不住了,开口道:“你赎金的事情到现在还没有着落,你咋不说呢?”

    “大哥,你……”杨宝殿想制止住他,但已经来不及了,被白大年察觉出来。

    白大年问道:“杨兄弟,什么赎金?可否告知?”

    杨宝殿还没开口,张老大就抢先说:“白大哥,俺兄弟这个人有点抹不开情面,他的七叔有个女儿,被土匪绑架到山上,现在要赎金换人,他一下子又拿不出那么多钱来,正在这儿犯愁呢。”

    白大年问:“总共需要多少银两?”

    杨宝殿说:“一共两千块大洋,现已筹集一千块了,还差一千。”

    白大年说:“我也是个生意人,我知道做生意赚钱不容易,这样吧,这两千块大洋我来出。”

    杨宝殿说:“白大哥,俺跟你初次见面,这怎么行呢?这万万不能!”

    白大年说:“杨兄弟,你我既然以兄弟相称,你就不必推辞了。以后要是哥哥落了难,到你这儿讨口饭吃,你不会不给吧?”

    杨宝殿说:“要真是那样,就算是俺借的。”

    白大年也不管他说什么,从兜里掏出一叠银票,数了数,抽出两张交给杨宝殿:“这里是两千块大洋的银票,你小心收好,为兄已经看到你这里的状况,还要赶回去向家母回报,她非常关心你,等着要听你的消息呢。”

    杨宝殿十分感激,对白大年说:“请大哥回去代俺向老人家问好,跟她说,俺谢谢她的关心,请她一切放心。”

    白大年说:“这是一定的,兄弟,请留步,告辞。”

    白大年走后,杨宝殿一下子愁云顿开,眉笑颜开了,他匆匆吃了几口饭,就拿着银票来到杨书珍家。没过几天,韩德利就把杨翠屏从小青山上给领了回来了。

    杨翠屏回来了,但她整个人都变了,蓬头垢面,两根又粗又长的辫子也被剪了,衣服破破烂烂的,眼神也显得凝滞,完全没有了原来俊俏秀丽的模样。

    看到这里,七婶再也忍不住,冲上前去抱着她的闺女嚎啕大哭起来:“俺的儿啊,你这是怎么的啦?你不要吓你娘啊,这些刀杀的该下油锅的东西,他们对你都干了啥啦?呜呜……”

    杨书珍冲着他的婆姨发火,说:“别嚎了,人都已经回来了,干嚎有啥用?”

    婆姨哭着说:“你看看你闺女,都成啥样啦?你问问她,她还认得出你吗?”

    杨书珍说:“俺是她亲爹,她还能不认得俺?翠儿,过来,到爹跟前来,让爹好好看看你。”

    杨翠屏一步一步向杨书珍走过来,嘴里说:“你是革命党吗?俺认得你,你有辫子,你不是革命党。”她抓住杨书珍的辫子,冷不防从怀里掏出一把剪子,就要剪杨书珍的辫子。

    杨书珍吓了一跳,一闪身躲了过去,口中说:“这孩子疯了,这孩子真的疯了!”

    杨宝殿在一旁看的直掉眼泪,他说:“七叔,俺让德兴叔过来给翠屏妹子看看吧,兴许有得治。”

    杨书珍说:“快请快请。”

    杨宝殿站在那儿没动。

    杨书珍着急地说:“你还站住干啥?快去请啊!”

    杨宝殿说:“德兴叔他不敢上你家来。”

    杨书珍说:“你跟德兴说,是俺杨书珍对不住他,他没有一丝一毫对不住俺杨书珍的地方,快去!”

    沈德兴果真来了。他给杨翠屏号过脉以后,说:“东家,大小姐得的是失心疯,得用药慢慢调理,一开始要用猛药,以后慢慢减量,时间可能要长一些。”

    杨书珍说:“俺不管你用什么药,只要把翠儿的病治好了,多长时间都中。”

    沈德兴说:“东家,那我就开药方啦?”

    杨书珍说:“你就开吧。俺知道,俺以前做过恶事,这是对俺的报应。”

    杨宝殿说:“七叔快别这么说,事情都过去了,不要再提了。”

    沈德兴写好药方,递给杨书珍:“老东家,药方开好了,你就照方子抓药,熬两个时辰,给大小姐服用,等这几帖药服完了,我再给她开别的专门调理的药方。”

    杨书珍接过药方,说了声:“谢谢。”

    沈德兴说:“管不管用我还没把握,半个月以后我再来给大小姐号脉,老东家,我走啦。”

    杨翠屏在家消停了几日,杨书珍见她病情有了起色,心中大喜,逐渐对她放松了看管。这一日耳朵里猛听得外面有人叫喊:“看哪,女疯子来啦,剪辫子来啦!”他赶紧出门,果真看见杨翠屏手里拿着一把剪刀,追着人家,嘴里还喊着:“革命党来了,革命党剪辫子来了!”他上前一把抱住杨翠屏,说道:“翠儿,别疯了,跟俺回家吧。”

    杨翠屏说:“不,俺要剪辫子,俺要做革命党。”

    看到杨翠屏那疯疯癫癫的样子,杨书珍禁不住流出了眼泪,嘴里喊道:“翠儿呀,俺可怜的翠儿,俺就你这么个闺女,你要是真的疯了,你让爹以后咋活呀?”

    他千哄万哄地把杨翠屏哄回家,又关照他婆姨,把院门锁上,不让杨翠屏再出去了。他坐在椅子上,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这算咋回事啊,多水灵的闺女,被他们糟蹋成啥样子,不行,这口气说啥俺也咽不下去。

    他把韩德利找来,说:“老韩呀,俺要去攻打小青山,你给俺带路。”

    韩德利说:“不行啊,老爷,不是小的怕死,现如今小青山不同往日,有好几十人不说,武器也十分精良,小青山易守难攻,老爷您最多也只有七八个人,几杆破枪,那不是鸡蛋往石头上碰吗?”

    杨书珍说:“不行也得去,最多俺跟他拼个鱼死网破!”

    韩德利说:“老爷,这绝对不行,那个小青山上有个瞭望塔,对上山的人看的非常清楚,沿途机关重重,不是俺长他人志气,还没等你攻上山顶人都已经死光了。”

    杨书珍说:“那你叫俺咋办?俺这口气出不了,俺憋都快憋死了。”

    韩德利说:“老爷,你冷静点好不好?俺不是说不去打,俺也想打,但不是这样的打法。”

    杨书珍说:“那你说说,怎么个打法?”

    韩德利说:“老爷,你看这样行不行,俺现在最好先不动声色,俺也养精蓄锐,俺也招兵买马,等时机成熟就打他狗日的。”

    杨书珍想了想说:“好,就听你的,只要能给俺闺女报仇,俺不怕等。”

    就在这个时候,小青山上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他就是杨树鸣。

    杨树鸣表面上憨淳,实际上是个心计极重的人。前面说过,他的祖上在朝廷当官,后来有一支脉弃官从商,在九龙山下买下一大块土地,在这里安了家。发迹以后,他就把金银财宝装进罐子里,埋到了地底下。这金银财宝足够他的子孙吃一辈子的,可是他怕他的子孙坐吃山空,从此不再勤奋发家,便把这个秘密隐藏起来。八年前,杨树鸣从族长那儿借来了家谱,躺在床上翻看,翻着翻着,一个瞌睡上来,不小心把那本家谱滚落在地。说来也巧,杨树鸣是个懒得生蛆的人,夜里撒尿不肯起床,用个尿盘子接尿,那个尿盘子就放在床底下,家谱落下去的时候不偏不倚就落到尿盘子里了。这一下把他吓得不轻,这本家谱弄成这样怎么向族长交代呢?他赶紧起床,把家谱从尿盘子里捞出来,用小刀把家谱的装订线绳拆开,把浸湿尿的纸一张一张铺开,放在太阳底下去晒。就在他把纸张铺开时,他发现了个秘密,原来其中有一张纸的夹缝中写着几行小字,大意是在九龙山的龙头指向的那块地里,埋藏有十九罐财宝,这些财宝是留给他的后人享用。这下杨树鸣高兴坏了,他的心砰砰乱跳。不成,他要克制自己,要冷静下来,如果这个时候犯了心脏病反而倒乐极生悲了。这本家谱相传了十几代,竟然没有人发现,无意中被他发现了这个秘密,是不是祖上对他的荫庇,让他得到这批财宝?龙头指向的那块地?那不就是二哥的那块地吗?难怪那块地风水好,原来地底下藏着祖上留下的宝藏!他不敢声张,更不敢惊动其他人,这是祖宗留给俺的,谁都别想从俺这里把财富分走!可那块地还在二哥手里,怎么才能挖到那批宝藏呢?他动足了脑筋。

    纸张晒干后他找来毛笔,用浓墨将那几行小字抹掉,从此这个秘密只有他一人知道了。他把家谱按照原样装订好,还给了族长。也巧了,正好那天族长患重感冒,鼻子不通,闻不出那本家谱上的尿骚味,杨树鸣看着族长接过家谱,把它放进木盒里,他的那颗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就在前些年,村里闹瘟疫,杨宝殿的父母双双过世,杨宝殿又不愿意种地,只从事些小买卖,杨树鸣认为机会来了,他要从杨宝殿的手中把这块地夺过来。可这个时候他的七弟站出来,横插了一杠子,那个时候他的势力远不如他的七弟,知道跟七弟相争落败的一定是他,所以一直忍着,等待时机。他也想过趁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地到这块地里去寻宝,可那时满地都长着绿油油的庄稼,把地挖开了肯定会引起七弟的警觉,那七弟比猴都精,他只得作罢。

    等到杨书珍的钱庄被抢,他的闺女又被土匪逼疯,杨书珍的元气大伤,杨树鸣认为时机来了,他要亲自出马了。

    闫红山把杨树鸣请进了大厅,说:“杨老板,请上座,我大哥马上就出来。”

    杨树鸣也不客气,就在那张红木椅子上坐下。

    一会儿功夫,刘必胜走了出来,双手抱拳,说道:“久闻杨老板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杨树鸣也客气的起身抱拳,说:“刘首领年轻有为,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刘必胜说:“哪里哪里,杨老板请坐。”

    杨树鸣坐了下来,说道:“今日有幸一睹刘首领的风采,不胜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