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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好友痛心疾首:“你这个畜生啊!畜生啊!我那么多年辛辛苦苦攒的钱,全都是被你坑走的!”

    脖子上先是肌肤相贴的光滑触感,随即又湿湿热热地麻痒起来,显然是卫西开始啃了。朔宗抬手一摸,全是湿腻的口水跟菜油,指尖颤了颤,从桌上摸了个鸡腿,塞进正在卖力吭哧的卫西嘴里。

    卫西明显不满意,但鸡腿真的很香,想了想还是抱着先啃了起来。

    “别嚎了。”朔宗不耐地打断好友的控诉,“说得跟你不是个畜生似的。”

    “嗨呀你人身攻击我!”

    此时人群当中满头鲜血那小子似乎终于承受不住过大的打击,两眼一翻倒下了。

    正在叽叽歪歪的那人脸色一变,立刻闭嘴上前查看,摸了把邢凯的脖子才终于放松脸色:“没事儿。晕了。”

    又笑眯眯地问醒着的那几个年轻人:“谁来告诉叔叔这是怎么回事呀?”

    那边的卫西啃完鸡腿的肉,咔吧咔吧把骨头嚼碎吞了,幸存的两人听到声音,惊恐得像是立刻就要晕过去,磕磕巴巴半天才把事情讲清楚。

    大意就是卫西认为上前阻拦的邢凯反悔了请他吃东西,于是将人拳打脚踢之后关在屋里看他吃喝。这操作简直骚得无话可说。

    邢凯刚开始还闹着让大家一起上找回场子,全挨过一遍打后大家都老实了,除了抱在一起哭一时也想不出其他好主意。

    “太过分了——”那人一边控诉一边满脸鼻涕地指着自己脑袋,“他就这么打我,哐哐哐的,打得我好痛好痛,脑子现在还嗡嗡叫。我要报警,这是故意伤人!”

    他本以为突然出现的这俩人是来提供帮助的,谁知哭诉完后,不远处那个看起来严肃正经的帅哥竟然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夏守仁,让他闭嘴。”

    蹲在面前这个自称叔叔笑的春意融融的男人便眉眼弯弯地站了起来,语气冷酷得跟面孔完全对不上号:“真是可怜,脸都肿了呢,可惜你说来说去,也没老实说摆这场鸿门宴的目的。面相悭吝懦弱,为虎作伥,小恶不断,破财倒霉也是应该的啦。”

    说罢抬起手,又准又狠地劈了两下,屋里此起彼伏的抽咽声立刻消失了。

    夏守仁打晕这两人后,忍不住啧啧赞叹:“你说现在的小孩怎么那么厉害,什么人都敢瞎几把算计哦。”

    朔宗没理他,在屋里环视一圈后,打碎了两个隐匿监控,又推门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后提起卫西的衣领:“走吧。”

    卫西不肯,立刻就要打架,朔宗被他挥了两拳,铁青着脸提起了屋里仅剩的几瓶茅台,卫西这才抓起餐桌上最后一只烤乳猪乖乖被他拎走。

    他喝得烂醉,倒一点儿也不忘吃东西,打包的酒肉没一会儿就吃空了,左顾右盼没看见吃的,又盯上了朔宗,趴在朔宗腿上到处乱啃。朔宗忍无可忍,抬手拍了他脑袋一下,卫西正要生气,嘴边就忽然多了根手指,立刻含住不说话了,眼珠子偷摸朝一边瞄着,鸡贼地偷了好几口阳气。

    夏守仁满脸惊奇地凑近,伸手戳了戳他的脸蛋,问:“这哪里是凶兽,分明是个小崽子嘛,真是他吗?”

    话音刚落,卫西似乎嗅到了他身上的味道,皱着鼻子吸了两口,很满意似的,忽然吐开朔宗的手指,啊呜一口咬了过去。

    这个也有阳气!

    “啊啊啊啊啊啊啊!!!!!”夏守仁撕心裂肺地叫起来,“是他是他!还是一样的疼啊啊啊啊啊啊!!”

    朔宗冷冷地盯着他被卫西咬在齿间的手指:“五十万。”

    “畜生啊!”夏守仁迅速屈服了,“给你给你给你,他妈的手指要断了啊尼玛!!”

    朔宗这才将他救出火坑,夏守仁抱着抱着自己差点断掉的大拇指哭哭啼啼:“凶兽果然好他妈凶啊,那么多年了一点都没变,妈的你怎么就一点也不疼啊,长毛的就是比不了带鳞片的……”

    朔宗忽然打断他:“我要闭关了。”

    “好端端的你闭个屁的关……”夏守仁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啊!你是要……”

    朔宗低头继续盯着嘬自己手指的卫西,一副默认的警戒姿态:“总得有人在旁边盯着他。”

    “你撑得住吗?”夏守仁有些担忧地看着他,表情一下就变得靠谱了起来,“别忘了天道崩落那次……一百多年了,你的伤可都没好呢。要不是我也魂魄不全,说不准还能帮到你一些,现在洞府都没了,那些天材地宝,也不知道该去哪找。”

    他说着说着,语气变得非常感伤,谁知朔宗一句话便打断了美好而忧伤的夜色:“五十万你给我打了吗?”

    “……”夏守仁气急败坏地掏出手机,“畜生!”

    又不忿地看了眼朔宗任由卫西吸阳气的画面:“就知道跟我要钱,他吸你阳气,你怎么不跟他要?以前碰上都要打斗的,今天却也没看你打他。早听人说天道塌陷那天看到过你出现在他的洞府,你伤成那样跑去找他干嘛?我知道了,你俩私底下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py交易……”

    朔宗充耳不闻,低头收了钱,从窗外看到卫家别墅,才沉声示意他:“闭嘴。”

    话音落地,夏守仁也觉得不对劲了,将车停下后安静地看着前方那幢古怪的别墅:“……是不是有些不太对劲?”

    朔宗神情凝重。现在时间还早,他们一路过来看到的小区全都灯火通明,唯独卫家,每个房间都黑漆漆的,只在边角的一扇小窗户透出灯光,窗帘大门全都闭得严严实实,似乎在拼命掩藏什么不欲人知的真相。

    他跟夏守仁对视一眼,又同时都将目光落在啃手指啃得津津有味的卫西身上,同样的猜测让他们瞬间起身,跳进了卫家的院子。

    这一家的主人连带帮佣,加在一起可是十多条人命!倘若消息传出去,外界势必要动荡一番!

    朔宗一边迅速思考对策,一边飞起一脚踹开卫家大门,再度陷入了:“………………”

    卫家客厅角落,电视和落地灯都亮着,入眼果然大片尸身残骸……是小龙虾的。

    蒜泥的香味扑面而来,十几人团团围在茶几旁,端着外卖饭盒饥饿的样子让人几乎怀疑自己进入了什么工地现场。他们循声朝大门看了过来,瞬间就看清了朔宗手里提着的卫西,顿时脸色大变。

    被朔宗提在手里的卫西嗅到味道,皱了皱鼻子,欢呼一声,挣开被朔宗抓着的衣领朝他们扑了上去——

    现场当即大乱,有人问:“他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

    有人骂:“混账!把饭盒还给我!你还喝酒了?!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孽子!”

    有人长长抽泣:“大少,大少,小龙虾的头要去掉的,你怎么能整个一起嚼……”

    有人冷漠抱怨:“妈的,邢凯那群废物。”

    唯独一条狗兴高采烈地在旁边呜呜大叫。

    一塌糊涂的争吵声里,没人有功夫注意门口呆伫的两个人,朔宗在夜色里沉默了很久,在一旁夏守仁恍惚的神情里,镇定地把门重新关上了。

    **

    卫家乱了一整夜,京城的另几户人家也不太平。

    隔日圈内不少人就听到了风声,阮时行出来时就听到大家都在说笑,随口问了一句。

    一个朋友道:“这么好玩的事情你居然不知道么?唉你脑袋怎么了?”

    阮时行摸了下肿痛的额头,神情非常阴沉,随口搪塞:“不小心撞到电线杆了。”

    其实哪里是撞到电线杆,分明是被走在路上从天而降的柚子给砸的,他妈的不知道谁那么没有公德心,居然在路边种那么大一株果树。

    而且他身上的伤远不止这一点,整个人现在都腰酸背痛,因为昨天晚上睡到一半的时候,他家里的床忽然塌了。

    简直让人难以置信的假冒伪劣。

    倒霉到这个份儿上也是没谁了,早上吃早饭的时候还被粥里的石头硌了下门牙,阮时行这会儿烦躁得不得了,就连最近泡了很久的小模特坐在身边都没能得到他的好脸色。

    众人只当他走路不小心,哈哈嘲笑起来,不过见他脸色阴沉,笑声慢慢也就熄了,转聊起刚才的话题。

    一人道:“其实也没什么,就邢家那小子呗,昨晚他家可是天下大乱,说是他带着几个朋友在国宾馆吃了四百多万。我操!我他妈当时一听都惊呆了,这是猪吗?四百多万!咱们一伙人去吃上一年也吃不了那么多啊!”

    另一人狂笑:“是啊,听说他跟几个朋友喝得倒在国宾馆不省人事,还把自己给弄破相了,醒来之后刷光了所有的卡都不够,国宾馆一个电话打到他家里要钱,他爹气得当时就炸了,一开始还骂国宾馆搞敲诈,吵着要举报找媒体曝光他们。”

    先前那人乐不可支:“后来一查,才发现他儿子居然点了七十多瓶拉菲,十多瓶罗曼尼康帝,还有茅台路易十三那些,把国宾馆的窖藏喝了个干干净净,你说邢凯到底带了多少人去装逼啊?点那么多酒,难不成想泡哪个女明星?自己兜里有多少钱没点逼数吗?罗曼尼康帝都敢开了。总之他爹最后看到账单无话可说,只能交完剩下的钱把他拎回家去,别说了,肯定是一顿好打,我家住得离他家近,昨晚的惨叫声听得我压根睡不着觉,真是太惨了。”

    “而且那么多酒,他到底怎么喝下去的?听说全给开封了,一瓶都没剩下。他醒来之后估计是知道要完蛋了,还耍无赖说自己受的伤是被一个带来的朋友给打的,闹着不肯给钱要报警追究责任,结果警察来了之后一查监控,哪有人家的事儿啊,明明是他们一直在给那小子灌酒。后来喝上了头,他还把包厢里的监控给砸烂了。好嘛,这下又得赔监控的钱。”

    阮时行烦成这样,听完故事也是一脸的震撼,四百多万吃顿饭,又不是搞宴会,真真是前所未见的大手笔了。想不到自己昨晚离开时错过的竟然是这样历史性的一幕。

    不过想到昨晚,他就连带着想起卫西,看热闹的心情顿时大打折扣。

    此时周围的朋友又说起最近自己爹妈朋友圈转发的那条凤阳镇新闻,引申到卫家莫名其妙开了个叫太仓宗的公司的事儿,阮时行一听卫这个字,脑袋上的伤口就忍不住隐隐作痛,只觉得自己那么倒霉肯定是被卫西的乌鸦嘴给咒的,忍不住打断道:“装神弄鬼的骗子有什么可说的。”

    “什么装神弄鬼,世上玄乎的事情那么多,万一是真的呢?林家最近就很走运,林瀚洋连签了好几个大单,听说他老婆身体也好多了,夫妻俩到处做慈善,这要没点效果,他们能舍得?”

    另一人也不赞同:“是啊,听说高峰电子的赵总也天天抱着本从太仓宗买来的书研究。人家建国后第一批高知儒商都那么认真,肯定是一本了不得的书了。”

    阮时行听得火大:“神经病!什么年代了还搞封建迷信!我们党员不信这个!”

    骂完拿了个水果啃完几口,觉得嚼起来不对,低头一看,果肉里蠕动着半条胖乎乎的白虫。

    阮时行:“……”

    他吐到神情恍惚,叫朋友们也说不下去了。

    姑娘们闹着要去郊区玩耍,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发,没到郊区车队就停下了,阮时行还没泡到手的小模特指着前方的一幢房子很激动地问:“你们看,这就是那个最近网上很红的鬼屋吗?”

    大伙都新奇地下车查看。

    最近网上又出了个新奇的乐子,说是京郊新开了一家相当有意思的鬼屋,众人都看过相关的推送,立刻就有人上前查看招牌:“还真是嘿!我听说好几次了,没想到居然在这碰上了。听说这鬼屋的场地用的是一幢著名的闹鬼别墅,这么一看还真是阴森森的。”

    阮时行循声看去,果然看见面前立着一幢旧式的小洋楼。这洋楼有些年岁了,不知道是不是开鬼屋的公司故意做的效果,外院的铁栏杆全都锈迹斑斑,房子的墙壁连带屋顶还布满了爬山虎。爬山虎长得十分茂密,房子二楼往上的所有的窗户都的大半被掩盖在了枝叶中,玻璃窗里黑洞洞的,散发出一种不祥的预兆。

    不知道为什么,阮时行看到那几扇窗户,浑身都像是被冷风吹到似的打了个抖。

    门口的工作人员看到他们,热情地上前招揽起来:“小哥哥小姐姐,是来玩的么?现在开业酬宾只要三百块钱一个人哦!”

    到底是年轻人,大家都很有冒险精神,立刻意动了。

    阮时行抿着嘴,想到自己最近的倒霉事迹,没来由地有些想离开,那工作人员此时又道:“不过大家要确定自己的胆子够大哦,我们家的恐怖程度可是目前全国鬼屋里排得上号的,怕鬼的人进去,万一吓尿可就要丢脸了。”

    众人闻言大笑,阮时行身边的小模特也笑着问:“你怕鬼吗?也要进去玩吗?”

    阮时行一摸口袋,发现自己的钱包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偷了。他脸色阴沉,被这一连串的倒霉催气得无比暴躁,沉默片刻,咬牙切齿地说:“去,有什么不敢去的,我他妈还真就不信了!”

    鬼屋门口的接待人员是个面无表情的侏儒,看过票后冷冷地扫视过阮时行一行人,默不作声地推开了身后沉重的房门。

    他的态度搞得大家心里都有点怕怕的,进去时还在说笑:“果然好恐怖,从门口就开始全身发凉了。”

    又有人道:“屋里也挺吓人啊,你们听说过这个鬼屋的故事吗?说是零三年住在里头的全家一夜之间忽然死得干干净净,从那以后这房子就没人住了,有些人晚上路过这里,还能看到里头进进出出的人影。”

    阮时行扫视这间屋子,发现光源大部分被黑布遮住了,别墅内里老式的装修风格在昏暗的灯光下莫名的渗人。

    他冷哼道:“装神弄鬼!”

    沿路隐约能听到阴恻恻的说话声,模糊不清又如影随形,客厅里的老唱片机反复播放着一首诡异的圣诞快乐歌,欢快的音乐却反倒让气氛更加恐怖。

    阮时行听得难受,索性上前将唱片针抬开,音乐声果然消失,他在众人称赞的夸奖中气定神闲地回头,心说靠着音乐搞氛围而已,也不过如此,哪知才迈开几步,消失没多久的旋律在脑后再度摇曳起来。

    阮时行脚步一顿,缓缓回头,唱片机仿佛永不停歇地转动着。

    大伙的说笑声瞬间停下了,阮时行又挪了几遍,但不管他用什么方式关闭,那唱片机片刻后都会缓缓恢复成播放的状态。

    有人见状搓了搓胳膊:“卧槽,我有点害怕了,要不要接着走啊?”

    阮时行咬了咬牙:“改装过的自动开机装置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他说着回到队伍,抓住带来那姑娘吓得冰凉的手,浑然不惧地迈开脚步。

    一路上各种关卡吓得众人鬼哭狼嚎,四散奔逃,阮时行却始终不为所动,一路走到临近出口,他想到卫西那句“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心头越发不屑,什么民间俚语,都是无知蠢货拿来自己吓自己而已。

    小模特也似乎对他颇为依赖,一直软软地贴着他行动,直到将到大门,才小意温存地开口:“我们再留一会儿好不好?”

    朋友们看到大门一个个惊慌失措地争抢着出去了,有人看他站在原地,出声询问,阮时行摆摆手示意他们先走,不耐烦地问道:“有什么好留的,一点意思也没有。”

    小模特声音柔柔地问:“你觉得不好玩吗?”

    人已经走光了,朋友隔着大门喊他:“阮时行!快出来啊,你还在里头干什么,吓死人了!”

    阮时行喊:“黎小曼还没玩够!”

    他被磨蹭的女伴搞得有些烦躁,正要抓着对方强行离开,外头静默了一会儿,忽然再次传来朋友发颤的声音:“你,你在说什么啊!黎小曼说自己怕鬼,刚刚根本没有跟我们进去啊!”

    阮时行:“……”

    他头皮一点点发起麻来,难以置信地转头朝身边看去。

    娇俏的小模特仿佛没听到这话似的,反手抓住了他的胳膊,皮肤冰凉如水,笑得温柔可人:“我觉得挺好玩的,再陪我进去呆一会儿好不好?”

    ****

    陆文清找到卫西的时候,卫西正在插着腰指挥家里人干活。

    卫家院子里的草坪已经被挖了个皮开肉绽,到处都是泥土,一只满身是泥的哈士奇如获至宝地疯狂帮忙刨着地。

    卫天颐戴着墨镜,站在自家的门槛上气得七窍生烟:“混账东西!草坪全给你糟蹋了!快给我停手!!!”

    卫西充耳不闻:“这个坑再挖深一点,到时候要拿来种树。”

    又招呼旁边穿戴雍容的美妇一起看:“你看好了,这是帝休的巢坑,往后你侍弄它,要记得浇水充足。”

    美妇眨了眨眼,脑袋上挂满了问好。

    陆文清瞠目结舌地站在大门口,一个正提着小水桶擦招牌的年轻人瞥到他,阴沉地开口:“你找谁?”

    陆文清指了指卫西。

    那年轻人神情立刻古怪起来,半晌后才抿了抿嘴,朝院子里的卫西喊:“哥,找你的。”

    陆文清诧异地又看了他一眼,这就是卫家传闻中那个聪明睿智光芒万丈肖似父亲颇受重用的小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