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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夜战

    已是掌灯时候,倦鸟归巢,空气里都是葱郁的新鲜草木的气息。最后一抹余辉落下去的时候,天际慢慢布满灰蒙蒙的不知何处飘来的云。没有星星的夜空,让用过晚饭说好要看星星的赵潜索然无味,自个对着灯说了会话——他用意是说给青鸾听的——没说到几句,睡意便找上门来了。闭上眼的最后一刻他在想,是不是因为晕车还没缓过来的缘故。

    青鸾服侍他上了床,见他沉沉睡了,才敢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又对着他发了会呆,两颗漆黑的眼珠动来动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起身时,一袭红衣,莲步曼妙。

    案上绣着牡丹花的红纱笼着的从桃花坞里带来的铜制宫灯下,紫檀木的剑匣里隐隐似有龙吟声。

    红衣长袖一抛,也不见如何施为,紫檀木的剑匣已抱入怀中。素手如柔荑,轻启剑匣,蓦然一道寒芒乍现。暗室之中,灯火摇曳,光影晦暗。

    匣中有剑,其名“秋霜”!

    一宿无话。之间服侍赵潜起了两次夜,因夜间天冷,又为赵潜找出一件黑色裘皮氅盖上。之后又咳嗽了几声,等三更时,方才酣睡下去。

    薛延亭盘坐在海棠树下,等青鸾熄了灯后,才将眼闭上,却依然不敢安心睡去。倒是旁边车厢里传出震天价的呼噜声,薛延亭嘴角抽了抽,不为所动。

    同人不同命,这群人里头,除了这脏兮兮的糟老头,还有谁敢没事就往殿下的御驾里钻?

    但是,他黄素图可以不管不顾今朝有酒今朝醉,他薛延亭可以吗?

    想到这里,薛延亭自嘲一笑。或许能从西蜀剑门关外爬回来的那刻起,这条命就不再属于他了。

    黄师图曾理直气壮地说过:“我不过就是个赶车的,虽然当年是我把先帝爷从死人堆里背回来,但我黄师图就这点本事,我也不图啥,也安安稳稳睡个囫囵觉,醒了能有口酒喝喝,这辈子就够了。领兵打仗那是你薛将军的事,老头我就赶我的马车,明儿的事明儿再说,哪怕一早醒了,发现这脑袋跟屁股不在一块了,我这张嘴只要还张着,嘿,就还要酒喝!”

    但老头做事其实还是蛮靠谱的,比如,他怕自己打呼噜吵着了拉车的马,就把马赶到了马厩里,一天还要瞧过好几次。以他的话来讲,就是:“这马儿要睡不好吃不好,路上就颠的很!”

    薛延亭没法去计较他这话是不是这个理,他嘴角狠狠抽了抽,心底骂道:“老家伙,你怕打呼吵着了马,丫的,我就活该被你折磨了?”

    夤夜时,夜空中依旧没有一颗星星,东风吹的紧,外间走廊上挂着的灯笼在风中吱吱呀呀摇摇晃晃,灯光也跟着忽明忽暗摇摇晃晃。

    薛延亭耳朵微微耸动,隐隐有破空之声传来,他猛地睁开眼,只见东边厢房上有一道人影奇快无比地往赵潜所在的正房掠去。

    纵身而起,只有衣袂猎猎。人在半空遥遥一记弹指。那道身影定然没想到薛延亭如此了得,瞬间陷入被动,但其身手亦是不凡,身体如陀螺般旋转,躲过一记弹指,翻身一掌探出。

    此人穿一身黑色劲装,蒙着面,只漏出一双满是杀气的眼。

    薛延亭后发先至,两人悄无声息地交手数个回合,期间没有运转任何气机。

    薛延亭是不想惊动任何人,原因是不愿将熟睡中的东靖王吵醒。

    而那蒙面人更是不敢惊动附近森严的守卫,不然这一趟冒昧出击可就得不偿失了。既然对方没有惊动守卫的意思,那么眼前就只剩下两条路——要么立即远遁而去,显然对方不会答应;那么就只剩下一条路,在对方还没有惊动守卫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干掉眼前之人!

    心中主意一定,在两人落在房顶上的瞬间,蒙面人脚下一点,身体旋转而起,左手一柄短刃悄然刺出。

    薛延亭一皱眉,心中不悦,但手中长剑依然没有要出鞘的意思,身子斜倾以右脚脚尖为中心,身体绷直划了个弧形,堪堪让过致命一击,右手成掌按向蒙面人后心。

    那蒙面人一击不中,心下一横,前倾之势不变,右手变掌一掌拍出,身体以诡异的姿势与薛延亭对了一掌,借势一阵翻滚,不知以何法卸去一身劲道,落地时竟然还能悄无声息。

    薛延亭先是皱眉,而后眉头舒展,嘴角裂开无声一笑,心道:“总算有点意思!”

    薛延亭年轻的时候也曾有过仗剑行天下,少年任侠气的憧憬,在他的江湖里,有刀圣公孙羊,有剑神李青莲,有武当山上一怒斩黄龙的王重阳,有天下第一的法恩大和尚。。。。。。

    但自从太祖武皇帝登基以后,这个天下敢公然跟朝廷作对的江湖门派是越来越少,于是这个江湖渐渐变了味,与薛延亭记忆中的那个江湖渐行渐远——行走江湖的要看朝廷的脸色,江湖上杀几个小蟊贼、偶尔搞搞劫富济贫,还要被朝廷到处通缉;连江湖第一大派“龙虎山”都是朝廷赵家的私家别院,除了曹阿瞒敢在不动城公然不尊王法,偌大个江湖就如一潭波澜不惊的死水。

    两人落地后,不分先后又如离弦的箭一般纠缠在一起。贴身缠斗,讲究以快打快,攻防之势,方寸之间有如雷池,容不得擅入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