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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说与山鬼听!

    立夏以后,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皆是倾盆大雨,中间伴随着滚滚惊雷。夜里雷声最响,有时还尚在天际,忽而便在耳边炸起,惊扰起来,便又贴着屋顶隆隆碾过。

    前些日子在后山水涧边无意间寻到一株蕙兰,种在窗前,如今已花开六颚,皆为绿壳,短脚圆头,边紧肉厚,分窠为蚕蛾兜捧心,其大如意舌,干极细长,一字肩。

    它在风雨中来回摇摆,狭长垂弯的兰叶被风吹起如发,似孤独无依,就如和尚一般!

    那位女施主已走了数日,走的时候和尚将大禅寺的《大龙象般若真经》给了她——她的《六阳至尊功》虽然厉害,但毕竟不适合女子修炼。而且她所习太杂,破绽极多,对上寻常高手还好,若是遇上一品或者超品高手,便要送掉性命。

    —————若能刚柔并济,那是最好!

    也不知为何,看她伫立在风雨中似孤独无依的模样,和尚本已古井无波的心竟似被什么撞了一下,一闪而过,也不轻也不重,却在心底微微荡起涟漪。

    —————她修炼《六阳至尊功》落下病根,和尚无回天之手,或许当时只觉心中有愧吧。

    —————我只能作这般想象。

    她走时,带走了我的那把伞——这恐怕也是和尚唯一一件拿的出手的东西了。

    哎,俗世啊……

    只是这般凭空想象便叫人觉得心累!

    和尚我这算不算六根不净?!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

    我的心绪就这么无根的飘荡着,直到一阵劲风吹起一片雨来,将和尚扑了个满身透凉。

    我急忙冲进雨中,挡在兰花跟前,兜起僧衣为它遮风挡雨。

    我不禁莞尔,嘴里笑道:“和尚啊,你可果真是六根不净哩!”

    ————————————————

    十七日,天阴、有雨。

    日值岁破,大事勿用。

    宜:婚娶,招赘,纳婿,祭祀,祈福。

    忌:分居,开仓,纳畜,行舟。

    鼠日冲马。

    煞南。

    我有个朋友,蜀南梓州平阳人,十三岁开始习剑,十五岁起已是平阳少有的少年高手,十七岁时剑败蜀南道上当时一位颇有名气的用剑高手,跻身剑道之列,但仍属末流。后来据说得到了一位奇人的指点,剑道进境一日千里,三年之后便已登堂入室,臻入一品大家之列。

    他有两柄剑,一名龙渊,一名七星;一为白鞘,一为紫鞘。皆为当世名剑。

    江湖上曾有好事之人假托前人风尚罗列武评三卷,分正卷,副卷,又副卷。评论天下武人。分上中下三类共九品。但我佛道儒三教中人为方外之人,不入武评。但副卷末有一份短评,单独评论自春秋起七百多年间的江湖超品高手,却是有我三教中人位列榜中的。

    他路过渭州听说我在山上,便顺道过来看我。

    他来之前刘青已在我的门前跪了三天。

    刘青是刘老丈的儿子。那女子走后他就来了。

    他说是立志要仗剑平天下,希望跟我学到上层武学,但和尚自长安闯入未央宫未果负伤以后,一心只想再找赵氏替我大禅寺僧众讨要公道,无心他顾,而且赵构估计也不会让我逍遥多久,因此他与我大禅寺无缘,便渡他不得。

    他性子却也执拗,一声不响便在门外跪了三天三夜。看着他,就仿佛便看见了年轻时候的我一般。

    此时天已晚,竹桌上一盏昏昏黄黄的油灯孤独摇曳,四周是厚重的黑。

    柳醇风晃动着他那粗糙的显然是从山下路边酒肆买来的酒壶,好一会儿才往面前有些龟裂的粗碗里倒满一碗,悠悠端起来,饮一大口。

    他的剑,白剑搁在桌上,左手边,紫剑在背上,紫色的剑穗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摇摆。

    他晃动着脑袋,两眼微醺,悠悠吟道:“终日昏昏醉梦间,忽闻春尽强登山。因过竹院逢僧话,又得浮生半日闲。”

    他伸出左手捋了捋垂发,又接着道:“李涉这首诗倒是应时应景,却不知你这僧人又是不是那位僧人了?”

    我站在窗前,听着屋顶的大雨狠狠拍打着我的茅草,眼前一片水雾迷茫。听到他的话,我微微测过身,问道:“你有心事?”

    刘青还在雨中,身影在渐渐降临的夜幕了有些模糊。

    “那个小子倒是不错!”他避而不言,端起酒碗微微晃动,一阵冷风起,将灯火吹得摇摇欲熄,“我想起一位故人。”他接着道:“好像那天也是下着这样的雨,不对,那天的雨可大的多了,让人睁不开眼,但我还是将眼睁得大大的,即便那样很痛。”

    他悠悠饮下一口酒,微微一笑,道:“你知道我十三岁才开始练剑,其实对于剑道而言那已经很晚了,应该更早一点,起码要在十岁以前。因此我很努力,但即便那样,我的剑依然只是不入流。”

    “知道什么是绝望吗?”他转过头问我。

    我看着他在灯火摇曳中明灭变幻着的面庞,心里一阵恍惚。平阳柳醇风,世间公认最有希望剑道问鼎的三位剑道大宗师之一,比之于其余两者,他更年轻,英俊,而且浪荡不羁,不知多少女子为之牵挂痴心,但此刻却独自坐在灯火明灭中。

    他并不在意我是否回答他的问题,缓缓道:“十五岁那年其实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年,因为我的父亲在那年送给我人生中第一把铁剑,我之前用的都是木剑。而正是那年,我打败了我的父亲,这让他很高兴————我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做买卖的,父亲年轻的时候也曾想做一个青衫侠士,仗剑行天下,但成家以后,迫于生计,不得不放弃这条不归路————其实他也只会几手寻常把式而已,但他有一颗赤子之心————即便现在看来,依然觉得十分难得。

    我父亲觉得我是练剑的好材料,所以他十分高兴地还特意宴请了平阳县当时很有名望的一些人来为我祝贺,并为我寻访名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