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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1)

    热气氤氲的浴池,洪夏衫遣走要伺候她的翠萍,这才自在地卸下衣衫沉进温热的池子里。

    呼出一口长气,任温泉水浸润过身子、肩膀,忍不住松懈下紧绷了一天的身心;连她也不得不承认,能在冰寒的北方冬季里泡在这热热的水里,真的是人间一大享受啊。

    这是最近她在享用这个浴池时,每每不得不发出的感叹。

    她是不是过得太幸福了?

    听说人要是过得太好会遭天妒,但其实她也不是没烦没恼,所以……老天爷应该不会对她来个晴天霹雳、五雷轰顶之类的吧?

    轻吸一口气,她转身双手趴在池子边,将下巴搁上、闭眸。虽然她已经泡得脑子昏昏沉沉,但还是舍不得这么快起来。

    蓦地,一个沉重的脚步声接近浴房门外,脚步声在外面徘徊了一会,然后门缓缓被推开。

    她听到声音了,以为是翠萍,直到她发现脚步声慢慢靠近,接着一个倒抽口气加愕讶的声音出现,她直觉不对劲地张开迷迷蒙蒙的眼睛,转头朝声音来处望去;当她发现站在屏风旁的竟是个陌生年轻男子时,惊骇地尖叫出声──

    “啊!”惊醒之后,她下意识将整个身子沉进水里。

    而她的大叫声立刻引来翠萍和刚好回来的人。很快地,几个人一边呼叫着,一边火速冲了进来;至于被她这一叫也吓到的年轻男子马上回过神,拔腿就往外面跑。不过,随即在门外就被人抓住──有人押住他、有人喝斥、有人赶忙奔进房看看里面的人有没有出事,场面一度混乱。

    洪夏衫的脑子还处在刚才和那个陌生男子错愕对看的画面,根本没想到浴房会被陌生人闯进来,还无法做出下一个反应的她,身子仍在微微发抖。而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正沉在水里,她胸口仅余的一口气就快用尽

    猛地,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急探进池里、将差点窒息的洪夏衫捞抱出水面。

    “……咳……咳咳!”接触到新鲜空气的下一瞬,她不由得用力呼吸一口,接着被呛到地猛咳着。

    将她整个人裹在大巾子中枕在膝怀上,路云深又怒又担心地一边拍抚着她的背,一边软声沙哑道:“乖、乖……好了,没事了、没事了……夏衫……衫……慢慢来,来,吸气……好,慢慢吐气……”先按捺下杀人的欲望,他将显然饱受惊吓的妻子安顿下来,等到她气顺了,才迅速在她身上检视过一遍,确定她没受到任何伤害后,略松了口气,然后将她抱起,大步走向隔壁的寝房。

    被这状况吓白了一张脸的翠萍赶紧跟上。她怎么会想到,她才离开一下子去拿东西,竟会出事──她死定了!没顾好夫人,她铁定会要被主子爷千刀万剐。

    谁会料到竟有人胆敢闯进主子爷住的地方,而且还一路闯到夫人正在沐浴的浴房。

    完了!府里就要掀起腥风血雨了!就连赶在后面制住“歹徒”的胡同,一见到“歹徒”的样貌后,马上在心里发出这声唉叹。

    *

    寝房里,翠萍帮主子爷把夫人的身子擦干后,再穿上衣服。

    洪夏衫早在被他抱到床上放下时便回过神了,但这时仍有些手脚发软的她,并没有拒绝让他们为她更衣。不过在翠萍拿着巾子要为她擦干湿发时,她伸手表示要自己来。

    “夫人……”翠萍不敢放,惶恐地看向站在床边的主子爷。

    路云深睨了她一眼,挥手。“你先下去。”

    洪夏衫看着翠萍逃难一样奔窜出门的背影,想也明白为了她,又有多少人要遭受连累了。

    “小深,我没事了,真的。”压着头上的巾子,她仰起下巴对他说。

    由于事出突然,她真的被吓到了,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她觉得刚才像是作了场梦。

    至于那个人……他什么都没看到吧?

    她实在很怕云深会把那个人的眼珠挖掉──她真的不怀疑他会这么做。

    默默凝看了她一眼,路云深在床沿坐下,然后抬手开始替她擦那一头湿发。

    她愣了下,没再跟他抢巾子。

    他的大掌合着巾子在她头上不急不躁,力道适中地又擦又按,端坐在床上没事做的她只好继续盯着他的脸看。当然,她也看出他绷着那张硬石脸下的深沉怒意了。

    不是针对她,是那个人,和即将跟着倒楣的一干下人。

    “小深,那个人是谁?”瞧他没主动说明的意思,她只好开口问。

    除非是新来的下人,否则那张脸她没在家里见过──即使刚才只是匆匆一瞥,她却将那张脸牢印在脑子里。没办法,处在那种惊吓之中,她的记忆力反倒比平常要好──那么,是客人吗?不小心闯进人家家中禁区的客人?

    虽然他没说,可她却感觉得出来,他认得那个人。

    手上动作没停,路云深眼中却渐渐染上血腥。“那个人……是第一次踏进路家的人。”语意深沉。

    是谁放他进来的?!不过,他可以立刻猜想得到,敢把那个十七年来不曾踏进路家门的家伙放进来的,这家里上上下下也只有一个人──所以,那意思也就是,他的确有某种打算了?

    这时,有人在房门外敲了敲。“爷……”是胡同。

    路云深停下手。“什么事?”侧过脸。

    洪夏衫自己接手继续擦着已经快被他弄干的发,好奇地看着他强悍的表情。

    “那个……老爷刚得到消息,已经过来把人带走了。”听得出来,此刻的胡同肯定苦着脸,也等着被刮。可是没办法啊,来讨人的是老爷,他不交人又不行。

    淡淡一哼,像是早预料到会有这种结果,路云深反倒平静道:“我知道了,这事我会处理。”

    胡同下去了。

    洪夏衫没去打扰他陷入沉田心的状态。擦干了发,她跟着就想下床,但她的腰马上被揽住。

    “你要做什么?”他怀疑的声音自她头顶落下。

    她抬眼,不慌不忙地替他解答。“把巾子拿去篮子放、梳发、准备吃晚饭,我饿了。”清笑如风。“你刚回来,应该还没吃吧?那好,我好些天没和你一起用晚饭了。”

    仔细打量着她已经恢复血色、并且言笑晏晏的娇颜,他终于点头、放开手。

    稍晚,外面再度飘起了雪。

    路云深神态一如往常地和洪夏衫吃完饭后,只温声跟她说要去办点事,还吩咐一旁的翠萍伺候她早点休息,接着便离开了房间。

    她没问他要去办什么事,不过隐约猜得出来,应该是跟稍早闯进来吓到她的那个人有关,而且那个人还跟老爷有关系。

    那个人,其实就是云深同父异母的弟弟路霄重吧?

    不用她问他,也不用她去打探,他走后没一会儿,翠萍已经将她在前宅后院转了一圈、听到的所有消息全报告给她听了。所以她才知道,原来那个人就是路霄重。

    那六年的书信往返中,路云深不曾提起路家另一对母子的存在;她是直到嫁进路家没多久,才陆陆续续从下人间听到他们的事。当然,云深他没主动告诉她,她也就不问、装作不知道,直到今天。她立刻清楚事情一定有了什么变化,否则向来没在路家出现的另一个儿子不会忽然现身。

    她感觉得出来云深似乎并不特别意外路霄重会出现,他发怒的原因是为了路霄重出现的地点不对吧?

    深夜,路云深回房。在黑暗中轻手轻脚换上睡袍后,上床躺到妻子身边。

    小心翼翼地将馨香娇软的柔躯揉嵌在自己怀里,在她发心上轻轻吻了一下,他才舒叹了一口无声的气息,闭上眼睛。

    在他怀臂中,她却悄无声息地悄悄张眸。

    其实她根本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