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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语竹

    夕阳下,人影摇曳,“镇远侯府”在门前久违地高挂起了两盏红灯笼,被残阳照得血红。

    刚刚放堂的薛溥却尚未归家,被学伴拉着去了京中最大的乐坊安乐坊喝了几盏久酿的美酒,听了三两曲新的新词,有些微醺。

    台上响起的琵琶声摄人心魄,渐渐迷住了薛溥。

    她弹的是糜烂之声,歌颂着王孙公子。可薛溥看见的是一股寒风侵袭高山上那朵孤傲的野花,而那花是这灰暗色世界里唯一的色彩。

    薛溥跟着她的声音,忍受着风雨,虔诚地等待着上天的怜悯,但风雨却更重了几分。逐渐地,她的琵琶声急如雨,由缠绵悱恻到穿云裂石,那花也昂起头来,屹立于山巅。可突然,一切归于寂静,又在死寂中爆发,却在又一次高潮时坠入黑暗。

    那花终究是凋谢在了山之巅。

    薛溥的心也跟着凋谢,他右手紧握着酒杯缓缓抬起头,只见一位身材窈窕的女子笔直地坐在台中央的凳子上。她轻抚琴弦,一滴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那女子身着一席黑衣,面戴黑纱,深邃的眼眸里沉浸着的是岁月的愁思,乌黑的长发讲述着她的命途多舛。

    薛溥彻底醉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子,那女子也微抬起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薛溥心头一颤,只是巧合吧。

    在他的学伴的取笑声,薛溥才逐渐回过神来,他轻咳一声来掩饰自己的失态。但他的学伴一副“我知道”的神情,薛溥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将费用两倍的银子扔给了学伴,“保密!”

    说罢,薛溥转身离开了包间,装做无意地和身旁安乐坊的伙计搭讪,“这是新的姑娘?”

    “这位爷,您这就有所不知了,语竹小姐可是北面大平国鱼乐坊的头牌,可是我们掌柜花重金请来的,那身段,那…”这伙计正滔滔不绝地向薛溥推销着新人,却猛地被路过的戴着两斤粗金链的胖子打断。

    “呵,一个烂货不知道高贵什么,说什么只卖艺不卖身,真不知道这是哪?”那胖子怀里正拥着一个满脸胭脂粉的女子,一说到这话更气了,“真是又当婊子又想立牌坊。”胖子狠狠地朝语竹啐了一口,然后色眯眯地一把抱起女人撞开了一间房门。

    不知为什么,薛溥听到“只卖艺不卖身”后嘴角勾起浅笑,将几两碎银甩给伙计就回家去了。

    薛溥前脚刚走,那个小伙计后脚就曲着身子走进了语竹小姐的屋子,“小姐,他刚刚向奴才打听了您,还赏给我几两银子。”

    此时的语竹依旧遮着下半脸,她清冷地站在窗边看着薛溥远去的身影,眼神里闪着精光,“知道了,你可以退下了。”

    “是。”那伙计出门后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迅速隐匿进了人群里。

    语竹小姐倒了杯北域独有的鸢尾酒,浅啄一小口,点燃装有紫薇花和月季花的香炉,点上孔雀灯后,换上身轻便的黑袍翻窗出了屋子。

    月上柳梢头,华灯初上。薛溥的脚步卡顿在了家门口,因为他感受到了一股肃杀之气正从膳堂传来,它还裹挟着薛伊的嘚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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