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后来住院部的护士真的过来查房了，我灰溜溜地逃了出去，很快便被雄赳赳的欧倩倩撵上了。

    “贺太太，您还找我有事对么？”我心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我听说之鉴要跟你结婚？”欧倩倩警惕地看着我，态度比之前蛮横了几个八度。

    我为裴之鉴难过，更为裴伯难过。但我最最同情的，当然还是这个女人本身。逃脱原生阶层，母凭子贵来拿到本来不属于自己的生活资源，这本来就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她越怕失去就越执着，越执着就越偏激。最后越陷越深，越来越扭曲。

    我几乎可以预见到未来的某一天，她珠光宝气地孤独终老。没有爱与陪伴，而唯一的儿子也只会在她黑白镶嵌的遗像前，默立静止片刻。

    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不愿意对她说。

    此时，我和欧倩倩坐在医院楼下的星巴克里。

    她怒视着眼前的美式冷萃，我则轻轻陶醉于那杯温热馨香的卡布奇诺。

    面对刚才的婚姻话题，我莞尔温和地说，是的，我们有这个打算。

    “但是考虑到认识的时间还不是很长，还希望再理智点相处试试。”

    “你不用再考虑了，这是五百万，离开我儿子。”

    欧倩倩推上来一张金卡，明晃晃的亮瞎我的眼。

    “我们都是女人，所以我理解一个单身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绝对可以付出常人无法想象的……牺牲。”

    欧倩倩用了牺牲这个词，但是口吻停顿的一瞬，我捕捉到了她不为人知的心虚。我想，也许她同样不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吧。只不过，是在用自己认为最好的方式，来插手别人的生活罢了。

    “你刚离婚，带这个小女儿。你想给她最好的物质条件，高等的教育，甚至跻身上流社会的机会。这些我统统都不是不能理解。但是——”

    欧倩倩很不客气地说：“我的儿子，并不适合你。要钱的话，只管开口。五百万足够你和你的女儿保证基本的生活物质条件，有时候见好就收也是一种智慧。懂么？”

    “贺太太，您还是把钱收回去吧。”我笑了笑：“我纪恩柔是没有很高的出身，但从小也是被父母捧在手里娇惯着长大的。我当护士，我能吃苦，是因为家训因缘和自我价值认定。不表示我穿着几十块的T恤，就没用过限量版的爱马仕。即使离了婚，我仍然有能力让我的女儿过上自尊自信的生活。

    至于区区五百万，对我，对您，甚至对裴之鉴来说，都是一种不友善的侮辱。”

    “你嫌少？”欧倩倩眼睛瞪圆了几分，嘴角抽出一丝不屑：“那你觉得多少才够？难不成再加个零？纪恩柔，别把话说得太冲了，像你这样的女人，我在我儿子身边一年拍死一打。表面上都是清高的很，就算背着爱马仕，打开来里面不还是接地气的烂菜叶么？”

    我觉得很郁闷。

    自认为刚刚那段话已经说的不卑不亢，晓之情动之理了。可欧倩倩的思路怎么还是这么拧巴？

    我笑说，那好贺太太，就算我想跟您要五千万，您觉得您给的起么？

    “你——”

    “凌天集团有多少市值，名下有多少控股集团，多少入股产业，多少子公司分公司遍布多少产业？只要去查查公示披露，一目了然。

    可是这里面，可供您亲身支配的有多少？

    您嫁入这么多年来，相夫教子如履薄冰，对外是人人欣羡的豪门太太，对内……我不想伤害您，可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见到您被亲儿子从屋子里赶出来了。如果我猜的没错，五百万已经是您这些年省吃俭用的私房身价了，对么？

    贺太太，既然你我都是女人，那您以您亲身过来人的经验告诉我。这样追求而来的财富和地位，您真的觉得很快乐很满足么？

    如果您认为不是这样，又凭什么认为，我不会比您聪明一点点？”

    “你——”

    我知道我略有些过火了，但是面对欧倩倩这样的人，不加点猛料是没办法对峙的。

    当然，铤而走险的后果是她劈手将一杯子的冷咖啡直接泼在我脸上。

    周围有人窃窃，大家都说——这应该是原配见小三吧？

    “纪恩柔你以为你是谁！你知道什么？你以为裴之鉴有今天，靠的是什么！就他那个臭脾气，连亲爸的姓都不愿意改，他凭什么在贺家拿到今天这个份额的财产，凭什么做他的立家资本？

    你以为今天的凌天集团，今天的江城医院，靠一个年纪轻轻的男孩子想一想就能拔地矗起的？你以为他们贺家的人那么好对付？你知道为了他能有今天，我为之付出了多少努力，做了多少我想都不敢想的事么！你想挖墙脚摘桃子？你想得倒挺美的！”

    “我知道……”我抬起手背，抹了抹脸颊。

    “我知道您做的那些事，咬牙决定的时候，您的心里不是一点不痛。可是这世上，不是只要以爱为名义的伤害，就都能理直气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