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渐渐开始鱼肚白，裴之鉴的侧颜映在窗户破损的边缘上，轮廓比之犀利而深邃。

    我看着他，心里有喜有惊，又有一丝微微苦涩的隐晦。

    档案室跟我二叔的办公室是相通的，虽然有两扇不同的门。但柜子贴窗的位置有一道窄窄的缝隙，差不多刚好够一个人通过。

    所以我想，裴之鉴无法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很明显，他在我二叔的办公室里。

    夜深人静蛰伏，且临时藏身在档案柜后。秘密与目的皆不可说。

    “你又为什么在这儿？”裴之鉴把手从我脸上移了下来，眼神卸下警惕，“竟然偷听那么长时间，胆子不小。”

    “因为纪恩婷给我打了电话，说自己在路上被人袭击。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于是想把锅丢给我二叔。”

    “你倒是聪明。”裴之鉴游了下眼睛，揶揄得口吻里藏了一丝笃定。

    我不觉得这算是裴之鉴的称赞。他这个人，对人一向很吝啬评价。

    于是我如实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裴之鉴，我说我确实考虑过离间纪恩婷和孙鹤翔之间的关系，让孙鹤翔来对付渣男贱女帮我出气。但没想到事情会跑偏到宋林浩身上。

    “不过，陆三爷这么做我也能理解。既帮了我的忙，又顺带着给郑好也出了气。”

    “是我做的，不是陆阡陌。”裴之鉴的目光幽深了几分，我恍然不知所措。

    “是你做的？你把我姐和宋林浩扔一块拍的裸照？”

    我想，这么卑鄙无耻又low逼的行为，如果真的是裴之鉴做的——

    那简直太爽太刺激了！

    “你还太嫩了。想一招就用孙鹤翔来把他们两人灭掉？这根本行不通。”裴之鉴点了一支烟，打火的时候手有点颤抖：

    “即使你家的小儿子真的是他们的孩子，那也是在纪恩婷跟孙鹤翔结婚以前的事了。能算捉奸么？孙鹤翔是江湖老油子了，踩不到他G点，他没可能替你当枪使唤。”

    “对哦！”我拍了拍脑子，想想自己机关算尽，竟然还是棋差一招。我原打算等DNA检验结果出来后，再狠狠去摊牌的。

    但是仔细想想，就算人家两个生过儿子又怎样？就算有胡兰兰的口供又怎样？又没两人滚在床上的证据，充其量也只能说他们两个合谋算计我纪恩柔这头号大傻逼而已。

    “所以我帮你把局挖的深了一点，既然你打算用这笔钱的事起招离间，我索性叫人把宋林浩捉出来当替死鬼。

    两天前特意截胡了孙鹤翔的一笔单子，再找人去跟宋林浩谈私价。像他这种两面三刀的小人，连大招都不用放。只要有利益，他就敢动歪脑筋。”裴之鉴三言两语的解释，顿时在我脑中铺开了一张浑厚的线索图。

    “然后你这边抓了宋林浩，那边抓了纪恩婷。在两人失踪的同时，孙鹤翔又发现自己手里跑了单。再加上我之前提过我姐背着他洗钱的事，还有对他不屑一顾的婚姻态度。这一切的怀疑，最后成就了他们两人裸在床上的一叠艳照！”任督二脉被打开一样的畅快感，让我整个人顿觉轻松，“裴之鉴，你实在太狠了！”

    “谢谢夸奖。”男人面无表情地接受了我对他最崇高的膜拜。

    “可是我不太明白，我姐最开始为什么会给宋林浩打钱呢？难道就为了让他去弄郑好啊？”

    我能理解纪恩婷一看到郑好就牙痒痒的那种心情，要是没有郑好在我身边参谋着，估计我早就被纪恩婷玩转得内裤都不剩了。

    但要说她下这么大本钱，就为了给我朋友找恶心，这好像说不通吧。

    然而裴之鉴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用单手撑了撑档案柜，站姿稍微有点奇怪。

    我以为他是不是累了，看样子可是一夜没睡唉。

    我有点心疼裴之鉴，那种无法抑制的圣母心情一旦泛滥，整个人的气质都会变软。

    “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裴先生。”

    “如果我说，我不是在帮你呢？”裴之鉴还是一点都学不会客气，然我早已被他呛得习惯了。

    我笑笑说，我知道。

    你说过你有自己要做的事，我只不过凑巧跟你顺了路，你见我在后面跟头把式的，好心带我上了车。

    “你就那么没自信？”裴之鉴瞄了我一眼，口吻缓了紧绷的警惕，倒好像多了几分宠溺。

    我怕我自作多情，连偷笑都有点没底气。

    于是我低吟一声，想趁着这个机会，干脆把话稍微挑个明：“其实，我早就看得明白了。你和陆三爷，你们两个……”

    这两个男人你一砖我一瓦地帮我填坑，明显信息早已共享。

    一开始我之所以想不通，是因为我并不知道陆阡陌是裴之鉴的弟弟。

    “你想说什么？”裴之鉴捉住了我躲闪的目光。指尖烟火点点，烟雾袅袅。笼着他比天边还要惨白的脸。

    “没什么。”

    我当然不敢跟他学舌陆阡陌的那番话，于是咬着唇搪塞摇头。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一个策划一个执行，天衣无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