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些时候，夏无忧洗完澡靠在阳台上吹风。

    听张采臣说，他听夏羽说现在他们住的这栋位于黄浦江畔的别墅，是夏羽在建国初期买下的地，前前后后花了十年才建成。别墅从外面来看带着上海老洋房特有的欧式风格，和周围林立的办公大楼形成鲜明对比，颇有种在城市化发展道路中作为一颗厚脸皮钉子户的觉悟。

    张采臣为夏无忧准备的卧房是整栋别墅里最大的一间套房，位于三楼，推开落地窗，望出去就是上海的三大地标建筑和沿岸迷离的夜景。

    夏无忧只穿了一条简单的连衣裙，晚风吹起她的一头及腰长发，露出细腻白皙的肌肤，在江畔霓虹灯的映照下，她就好像一颗有着无数切面的钻石，流光溢彩，似要融入这无边夜色之中。她望着天上，抬起两条纤长的、白玉般的手臂，月光落在指尖反射出一点璀璨的光，她以星河为琴弦轻拢慢捻，疑是蕊宫仙子降，翻玉袖，舞瑶姬。

    张采臣进门时，直接就看呆了。夏无忧停下动作，将碎发拢到耳后，问他怎么擅闯女子闺房，他连忙解释自己刚才有敲门。

    “找到他住哪儿了？”夏无忧问。效率这么高？

    “哦！不是的，是夏老。”张采臣拿出小本本刷刷地翻了几下，给她看上面列着的清单，“夏老刚才又给我打了一笔钱，让我明天务必带仙人去采购生活用品和日常要穿的衣服，千万不能怠慢了仙人。”

    夏无忧莞尔一笑，如星河拉开了帷幕，露出它深藏内里的秘密，张采臣脸颊发烫，默默地挪开视线，似乎对电视柜上刚刚拆盒的飞机模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夏羽，他总是把我的事看得比什么都重。”夏无忧说，她半张脸隐在黑暗中，衬得另半张脸更加曲线优美，玲珑剔透，“我记得那时候还是北宋年间，也是这么一个闷热的晚上，我作为公主替身去西夏和亲的路上，捡到了奄奄一息的夏羽。我至今都忘不了他的眼神，充满了不甘和愤怒，但他看向我的时候却忽然软弱了起来，他拼命地用眼神向我求救。没人同意我救他，但我那个时候心里烦，就想着给自己找些事情做，于是我就让他上了我的马车，我还忽悠着他去当了土地公公。跟他说我后面还有两世，这次换他来帮我。”

    “第九世是明朝，我其实是和夏羽开玩笑的，并没有指望他真的能帮我，但他很努力地活了下来，成为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土地公公，然后找到了我。或许就是从那一刻起，他决定一直在原地等我，这一等就是六百年，真傻啊，你说是吧？”

    “我……”张采臣说不出答案。

    “张采臣，你为什么要当土地公公？”夏无忧突然问。

    “啊？那个……”张采臣恍惚了一下，他回忆着说道：“因为师父路过我家门前时说我骨骼清奇，是个修仙的好苗子，就把我带去了仙院，后来师父回归九重天，我就继承了他土地公公的位置，到现在正好是三十年又三个月零六天。”

    “真是个老套的故事，那你几岁了。”

    “我是民国初期的时候出生的，具体年份我也记不清了。”

    “比我小啊，你以后就叫我姐姐吧。”

    “姐姐……有些不太合适吧。”张采臣害羞地挠了挠头，“毕竟仙人是住在九重天上的，而我只是这凡间一个小小的土地，是个不入流的半仙。”

    “那不是更要叫姐姐了？”

    “好像是哦。”张采臣木头似的点了点头。

    “叫一声来听听？”夏无忧调戏道。

    “姐姐！”张采臣乖巧地喊道。

    “嗯。”夏无忧脸上的微笑转瞬即逝，紧接着挂起一副厌世的表情冷淡地说：“以后有无关人等在的时候，你就这样称呼我，其他时候照样叫我仙人。”

    “好的，姐……仙人。”张采臣说完就不敢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