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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探春

    探花宴当日,恰巧是响晴天。曲水流觞、诗酒唱酬,是鲜有的闹景,柳谙春却只觉得意趣寡淡。他非雅客,应付课业倒还好说,真要轮到他赋诗却是做不来的,只好听着些酸诗苦捱着,盼两位探花郎早些走马折回。

    柳谙春落座后环顾一周,与柳言蹊遥遥对上视线:

    “柳大人。”

    他无声道,笑得愈发不真切,对空递了递酒盏,却是半滴也不沾唇。柳言蹊也笑,好似并不在意他这般动作,只是偏首朝永安帝低语了几句。

    柳谙春移目,见着永安帝身边的太监往自己这边指了指,心下了然,自顾自地理了袍袖,果真不多时便有人来唤他:

    “大人,请您移个座儿罢。万岁爷念着您与令尊阔别已久,唤您去与尚书大人说几句体己话呢。”

    他也不多语,颔了颔首,又小声与钟舒意备了一声便随小太监去了。

    “您好大的面子。”柳谙春施施然落座,随手捻了块豆糕送进嘴里,也不正眼瞧他这名义上的父亲。

    “不比你好大的架子。”尚书大人含笑冲旁的官员举杯,却借着抬袖掩唇的工夫冷道:

    “乖儿,我劝你谨言慎行。”

    柳谙春动作稍滞。

    “…我一言一行可不都遵您的意么。莫不是父亲有何不满,又要变了靶子不成?”

    他低伏了眉,缓声道,远瞧着当真是又乖又顺。

    “换不换有什么区别呢,靶子么,总归都是一个用处。”柳言蹊蜷指弹在玉瓷小盏边沿,余的酒液却太浅,溅不起水花。

    宴已过半旬。

    -

    林述秋本无意久绕,只稍稍转到庭廊后侧,便想就近折枝杏花交差。他信手撇了枝含着苞的、又趁着枝叶疏处去瞧庭中众臣,正对上柳谙春抬着笑眼举杯望来。

    探花郎自诩目力是少有的敏锐,将那张脸看得分明,只觉着熟悉,像是不久前便见过的。

    林述秋摩挲着缰绳苦思,不免又多看了几眼,却发觉那人望的不是他,或者说谁也没瞧入他的眼。柳谙春只是空泛泛地朝这边一瞥,眼笑着,唇线倒是抹平的。

    这双眼生得好啊。林述秋心道。人人看了都欢喜,便是搁在泥潭子里,也漂亮得教人心里发紧。

    “林大人?”

    随行的侍人轻声唤道。

    “嗯?”他回过神,还未发问,便先发觉

    手中的细枝早被揉攥得不成样子了。

    罢。林述秋蓦地笑出了声。看来状元郎好福气,难得一遇的稀罕人物也要向着他,怪自己这花挑得敷衍了。

    他拜拜手,继续按辔徐行。

    -

    待明弋荇与林述秋返回时,已是满池清寒月色。永安帝醺醺然抚掌,抬手挡开了身侧人的续酒:

    “好小子,让朕瞧瞧是什么仙葩,让人拿酒抵渴、喝饱了方采来。”

    “父皇可莫要怪罪,”钟舒意倒也胆大,拈着薄玉盏笑道,“这次本就遣去得迟,今夜清风白月恰好,不如罚两位对诗一首,好教儿臣也开开眼。”

    “倒是你主意最多。”永安帝本也无意怪罪,摆摆手又倚回原位,“且将这花呈来与朕瞧瞧,状元郎都该等急了。”

    柳谙春振了振神,抬着视线去望林述秋。那人离得远,得了准许才捧着花近前来,待行到他面前却不经意似地投来一瞥,正巧对上柳谙春抬目望来。

    林述秋微怔,心下一乱,又生了几分旁的思绪,有意教那花松了手,就着阵风滚两滚,鹅黄的蕊恰好迎向柳谙春。他本就不服气那压他一头的状元郎,更无意献什么花予他,没成想这风也来的那样巧,恰恰合了他心意。

    林探花倒是在窃笑了,可显然谁也没料到是这场面,柳谙春暗恼,不晓得他这花怎地就脱了手,还正朝着自己绽。

    “柳谙春…”永安帝移目过来,细细嚼着几个字,扬了声调不知是喜是怒,“这名儿倒是衬景,怎么,柳家儿郎这般霸道,春意尽教你抢了去?”

    “臣——”

    “怨不得柳家郎。”

    钟容与含笑应声,截断了柳谙春刚露了个音节的话语,不知晓的还以为这是寻常人家相互打趣,“只怪这风也谙春意,知晓花应向春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