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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朱公公颇不顺心。

    入宫三十年,吃苦守着忍气吞声的日子他捱过,野心勃勃想往上爬的岁月他也经历过,这人呐,混到一定份上也没了雄心壮志,受下有十几二十个支应小太监,每天锦衣玉食不愁,他本来已经到了无欲无求的境界,没成想祸从天降,圣旨一道,九重宫阙惊变,连带打发他看守服侍皇上。

    不,已经不能再叫皇上了,不管当初多英明神武,如今下台也只能叫昏王。瞧这封号起的,一股子轻贱味道,跟着服侍他,想想也没好日子过。

    朱公公有心推却,给他派差事的大人物轻飘飘一句“就你了”,朱公公险些一头栽倒,哪还敢说半个不字。

    这差事,苦。一个大人物不阴不阳地说“可伺候妥帖了”,话里话外,不能让皇上的日子过舒心;另一位大人物马上来一句“但凡他有半根毫毛折损,拿你的脑袋抵命”。朱公公真想指着他们鼻子骂人:“又不能让过舒心了,又不能有半点折损,你们做出个样儿给我瞧瞧?”

    当然他半句牢骚也不敢发,夹起尾巴老老实实当差。怕什么来什么,昏王还好说,像根木头似的天天呆坐,可那位娘娘真不是省油的灯,第一天就扣了他一身饭菜,行事全无礼仪,还好意思说大家闺秀出身。非但如此,天天满院窥探,连他命厨房熬几只猪蹄补补身子也不放过,竟要强行闯入。朱公公事后气得连啃了几个猪蹄泄愤,每天早晚都不忘嘱咐太监宫女看好她,可别生出乱子。

    今晨刚嘱咐完毕,想再打盹片刻,小成子连滚带爬冲进来,结结巴巴报告:“朱公公,头出血了……”

    朱公公大怒:“胡说!”

    胡言乱语的东西,你才头出血了呢,头不出血我也要打到你出血。

    小成子趴伏在地上,浑身瘫软:“是真的,娘娘把王爷头打出血了!”

    朱公公眼前一黑,高血压再次袭来。怕什么来什么,无法无天的女人!果真惹出祸事了。

    赶到一看,一个宫女用绢帕按着苏珂的头,绢帕被鲜血浸透一半,触目惊心。

    苏珂神智倒还清醒,一双眼睛直直看着朱公公,不说话。

    朱公公心惊肉跳,险些栽倒,在宫里多年,落下个腿软的毛病,一出事就站不住。

    每次被这般注视,他内心都莫名恐惧。他真真切切记得,不知多少次,苏珂只消眼神一扫,便把别人的心思悉数洞察。如今的苏珂虽只徒有其表,看人的眼神还是跟刀子剜心似的。

    朱公公不敢多看,气急败坏问小宫女:“说说事情来龙去脉。你们都是傻子不成?也不知拦阻一下。我可告诉你们,真出了差池,要掉脑袋的!”

    小宫女给他几句话吓得面无血色,哪还答得出话。

    朱公公胸口堵的慌,小成子没傻透,赶紧扶朱公公坐下,扪胸捶背。朱公公缓过气,按着桌案催促:“还不先把事给我说清楚了。”

    小宫女回过神来:“我早上在门外洒扫,听见王爷和娘娘说要下棋,两个人开始说的都是下棋的事,我也不是很懂。后来不知怎么着,忽然吵起来,娘娘掀了棋盘,王爷一声惨叫,我冲进来时,就这样了……”

    朱公公心里直喊造孽,他历世久矣,知道临大事更不能乱方寸,先把事平了要紧,吩咐小成子道:“拿我的片子,赶紧去附近济世堂请大夫来,先治伤!”

    小成子应声,撒腿便跑。朱公公也壮壮胆子,把小宫女按的绢帕挪开,查看苏珂伤情。只见长长一道伤口,看着瘆人,却也不太深,是皮外伤,一阵按压后,血渐渐止住,人应无大碍。

    朱公公坐回椅子上呼呼喘气,总觉得漏掉了什么事,忽然一拍脑袋问小宫女:“娘娘呢?”

    忙着料理皇上伤情,把肇事元凶给忘了。

    小宫女脸上呈现茫然的表情,捏着绢帕纠结,她看到皇帝脑门飚血就吓懵了,只顾着止血,完全没想后肇事者在哪里的问题。

    朱公公问道:“那你又是央何人给我报信的?”

    小宫女更加茫然,她何曾找人报过信?朱公公后悔,如果不派小成子请大夫,就可以直接问个明白。

    念头刚动,小成子上气不接下气跑进来。朱公公怒道:“让你请济世堂的大夫,你连我话都敢不听了!”

    小成子吸取经验,喘匀了气,流利答道:“门口守卫禁军说,公公您已经先派一个宫女去请大夫,我怕再去的话路走岔了反而误事,赶紧回来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