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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出逃


    桃花酿酒劲不大,并不醉人,可连翘翘隐忍着怒气,硬生生憋出两靥的红晕。军头和侍卫们骨头都酥了,再顾不得疑心,笑闹着接过连翘翘斟的酒。

    然而,桃花酿刚一入喉,就像逆流的火焰,窜入五脏六腑。几个军汉目眦欲裂,伸手去抓连翘翘,却被她后撤一步躲开。霎那间,他们的眼角、鼻孔就淌出黑血,想张口呼救,又被涌入喉咙的污血噎住。

    “你……!”军头抓住衣襟,瞪向慢条斯理用铜盆里的水净手的连翘翘,无力又愤怒地滚下床榻。

    瞧着弱不胜衣,风一吹就倒的美人勾了勾唇角,在摇曳的烛光前晃了晃修剪如青葱般的指甲。

    几个军汉彻底没了呼吸,死前俱是表情狰狞,眼球暴突。连翘翘挨个探过鼻息,整个人就像被抽干了气力,跌坐在地。

    她把雁凌霄给的□□带到梁都,没成想竟在这时派上用场。准备小菜时,就偷偷将药粉藏在指甲尖,要下药就在酒水里浸上一点。夜里烛光昏昏,那几人又色心上头,这一出急智堪称神不知鬼不觉。

    “老天……”连翘翘坐在地上,翻来覆去用衣摆擦手。亲手杀人的感觉就像在油锅里浸了一遍,血肉、骨骼俱变了模样。

    一炷香就要过去,连翘翘咬紧牙根,搬来被子盖住几人头脸,再打开酒壶,手腕一扬全部洒上去。酒香混杂着呕吐物的酸苦,乍一看就像他们喝多了昏睡而已。

    她披上棉布外袍,扎紧裤脚,挽了个妇人的低髻,就垂首往耳房去。院里有几个侍卫守着,见她出来就笑着问:“夫人可还受用?”

    连翘翘脸皮紧绷,风一吹就撕扯似的疼,勉强勾起嘴角:“哥几个喝多了酒水,又问我要下酒菜,这就去耳房取腌菜来呢。”

    不待侍卫们多想,她推门闪身进去,拖来一只衣箱挡在门后,二话不说钻进藏在屏风后头的红木箱子。

    时间紧迫,连翘翘举着烛台,三步并作两步往石梯下跑,烛泪滴落在虎口,她嘶了一声,硬生生忍下痛,一下石阶就拔足狂奔。烛台火苗一颤,倏尔熄灭。连翘翘丢开它,不顾一切地往暗道深处跑,冷风灌进肺腑,大口大口喘气。前方是无尽的黑暗,但她没有选择。她的人生一贯如此,别无选择,只能向前跑去。

    “娘!”兕子甜脆的一声唤。

    “娘亲,我在这儿!”是犀哥儿的声音。

    连翘翘眼眶一湿,低低应一声,摸索着矮下身,抱住一双儿女。奶香味的小身子往她怀里钻,慌乱的心跳归于安宁。

    “夫人,快走吧。”南姨背起犀哥儿,宽宽的布带子在腰上系了几圈。

    连翘翘依样画葫芦背好兕子,兕子问她要去哪儿,柔声回答:“带兕子和犀哥儿出去耍,外头坏人多,你们捂住嘴,千万别出声。要是叫出声,娘亲可就要被坏人抓走了。兕姐儿想跟娘亲分开么?”

    一旁的犀哥儿似懂非懂,手团成拳头堵住嘴,乖乖点头。连翘翘破涕为笑,给他俩戴上风帽,和南姨一前一后闷头快步往前走。

    不知过去多久,连翘翘肩酸腿麻,扶住兕子往上掂了掂:“早知道,就给你少喂点奶糕糊糊。”正说着,耳畔传来早市上纷杂的叫卖声,车轱辘碌碌从头:“有鱼有藕,有水有米,再好不过了。先生大恩,妾身铭记于心。”

    公孙樾道:“连夫人不与裴鹤同流,就是对小生的恩德。”

    连翘翘眉心轻蹙,公孙先生深厌裴鹤,可也不喜欢雁凌霄为人。无论北绍还是南梁,他都一视同仁地厌恶。不知战争结束后,他又要漂泊到何处。

    许是看穿连翘翘眼中的犹疑,公孙樾笑着拱手:“小生几年来徘徊于梁绍之间,见过生灵涂炭,也见过民易子而食。北绍皇帝未必是个明君,但是如今,小生更盼望战事结束,百姓得以休养生息。”瑟瑟寒风吹得衣摆哗哗作响,他佝偻脊背,却显出一番傲骨。

    湖风吹拂,南姨也心怀舒畅:“咱们还剩着些银子,等安顿下来就花钱请人打泥浆糊墙,冬日里才过得舒坦呢。”

    他们抱起兕子和犀哥儿,踩在滩涂上,深一脚浅一脚往渔村走去。南姨手脚麻利地收拾屋子,连翘翘缓几口气后,就去烧水给儿女洗澡。

    风风火火的,便是刚被裴鹤软禁时,想也不敢想的安稳日子。玉湖边的小村子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村子里没有南梁,没有北绍,见到他们几个生人也不多问,只道是公孙家的远亲。

    连翘翘做点针线贴补家用,眼见着给犀哥儿的小衣衫尺码越放越宽,一年的光阴如白驹过隙,就听到北绍的军队打入梁都,小皇帝刺死太傅裴鹤后殉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