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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刺客

    “母妃,你猜,儿子给你带了什么?”犀哥儿手背在身后,临近年底,他穿一身红色骑装,领口的紫貂毛边油光水滑,脸蛋笑眯眯圆鼓鼓的,愈发像菩萨座下的娃娃。

    连翘翘掩嘴笑:“再拿蛐蛐儿进屋,仔细你父皇要抽你的屁股。”

    她穿一身家常夹袄,随手挽个低髻,四五个月的身子,因着骨架子小,衣衫宽松,打眼一看并不显怀。红药一错不错盯着她的饮食,温养气血的膳食没断过,瞧着脸色比怀头胎时红润。

    犀哥儿两步走到贵妃榻边,半跪在杌子上趴好,手从身后拿出来,开花似的张开,露出一颗老大的鸡蛋:“母妃,这是我为你做的温泉蛋。”

    “噗嗤。”连翘翘摸摸他的头,面带笑意,“犀哥儿长大了,温泉蛋都知道。谁陪你去的?”

    “长平侯家的大哥哥,我俩一块儿在后山的梅花池做的。”犀哥儿咧开嘴,手舞足蹈,“他还会爬树,会蹴鞠,他跟我约好,等过几日行宫里的湖冻结实了,就跟我一起去拉冰车呢。”

    连翘翘有些欣慰,长平侯是雁凌霄登基前就信重的勋贵,权势不大,名头不显,但要紧的就是一份忠心。温泉行宫在京郊以北的半山腰,有温泉也有猎场,不缺玩乐的去处,犀哥儿跟他家孙辈一块作耍,她也能安心待产。

    蛋壳往螺钿矮几敲了敲,犀哥儿欢喜接过,把蛋白剥得坑坑洼洼,羞赧地冲连翘翘一笑。连翘翘无奈戳一下他的脸颊,母子俩分食一只再普通不过的鸡蛋,气氛静谧而安详。

    不多时,兕子一阵风似的跑进内殿,略福一福跟母妃问安,就端起桃花小碗,搅和开玫瑰露并甜酒酿,仰起头一顿牛饮。

    红药在后头讪讪跟着,气息微喘:“娘娘,大公主今儿个做了女红。”

    连翘翘也不拆穿,伸手去要兕子今天的功课。红药犹犹豫豫的,先是拿出一块针脚粗陋的帕子,再掏出一串络子打得松垮的琉璃紫丝压襟。

    “兕子才这么点大,陛下和我都不指望她能绣出个名堂,勉强绣朵花,绣只蝴蝶也就罢了,只是可惜了本宫的一手针法。”连翘翘端详一会儿绡帕,放进针线篓,又接过压襟,挂在襟口。

    兕子很是得意,和犀哥儿斗了几句嘴,再一道拱在榻上,耳朵贴着连翘翘的肚子,聚精会神听里面的动静。

    雁凌霄走进内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两个小的盖着小毯子睡在连翘翘身旁,一人伸出一只小手捂着连翘翘圆润的肚皮。他身上有凉意,立在薰笼边暖过手和身子,脱下大氅,再洗了把脸,才轻手轻脚走到榻边。

    兄妹俩已经熟睡,连翘翘躺了一个白天不敢再睡,跟雁凌霄使眼色,伸出胳膊让他把自己抱下床。

    “娇生惯养。”雁凌霄啧了声,拨开两个小屁孩的藕臂,轻手轻脚把连翘翘拦腰抱起。上臂筋肉紧绷,连翘翘隔着夹绒的袍子都能摸到一片坚硬。他还往上掂了掂,皱眉道:“怎么这样轻?”

    “陛下。”连翘翘侧脸亲昵地贴住雁凌霄颈窝,“还没到六个月呢,双胞胎都是见风长的,再过两个月,陛下又要问臣妾肚子为什么这么大。”

    连翘翘不说双胞胎还好,一提起这事雁凌霄的脸色就不大好,扭头迁怒地瞪兄妹俩一眼。连翘翘噗嗤一声笑,拍拍雁凌霄的背,说要去窗台下坐会儿。

    “不成,受凉了可怎么好?”雁凌霄拧眉。

    连翘翘打呵欠:“再在床厢里待下去,臣妾的骨头都要躺软了。”

    陛下不吭气,贵妃的话就是天音,宫女们搬来两只薰笼,竹编罩子下点着两盆银丝炭,在铺上一层绒毯吸去烟气,红药还往火盆里各丢一捧橘子皮,橘子的清香暖烘烘的。

    “陛下,娘娘,御膳房送来一碟糖炒栗子,另有一攒盒甜咸点心。”红药矮身福礼,侧坐在杌子上,借着烛火点燃二人之间的小茶炉。

    雁凌霄颔首,挥手让人都下去,亲自为连翘翘煎茶。他茶道功夫一般,但胜在手指修长,骨节峥嵘,如青秀竹节,连翘翘捧着脸看,只觉得赏心悦目。

    “茶汤性寒,给你加了半碗鲜酪。”雁凌霄递去一盏热茶,再起身推开窗,窗棂搁在铜架子上,半掩的窗子清晰得见院子疏阔,山如鸦青,有点点雪粒扑簌簌落在枝头,转眼间,就像种了满院的白梅。

    “多谢陛下。”连翘翘嫣然。

    茶壶咕噜噜冒热气,薰笼内时而传出爆碳声。她啜一口茶汤,再捻起一块炸柿子,手边是一捧雁凌霄剥的糖栗子,�甜,甜到心里去了。

    山中有雪,靴子踩在地上发出咯吱声。田七娘双手撑着膝盖缓了口气,又扶着树干站起身,双目一瞬不瞬,盯着远处金光粼粼的殿宇。

    他们从后山小道上来,避开巡查的侍卫,几度绕远路,攀矮崖,才慢慢接近大绍皇帝的温泉行宫。因着地下的温泉眼,越靠近半山腰,树木愈发葱茏,不像山脚一样枯败,松枝上挂着糖霜一样的落雪。

    田七娘见了,难免讽刺一句:“大梁子民饭都吃不上,这狗皇帝和妖妃还有胆子泡温泉享清福。”

    褚岩抱着宽刀沉默,他也说不清梁地重归大绍后,梁人是否过得比在裴鹤治下更好。田夫野老,哪个在乎龙椅上坐的人是谁。

    “七娘,要不我俩还是下山去吧。”褚岩犹疑道,“等进了行宫,每片瓦下都有皇城司和殿前司的人,你说的内应能让我们混进去,可从没说过得手后能帮我们逃下山。”

    田七娘穿着灰褐劲装,站的笔直,发辫高束,整个人仿佛一片风一吹就跑的落叶,但她又目露精光,精神奕奕,闻言啐褚岩一口:“褚大哥不想去,那么就由我一个人去。狗皇帝杀不了,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妃子,我还是做得到的。”

    话虽如此,田七娘武功不高,让他一个人去等同于送死。她知道褚岩不会抛下她,无论出于大义、情谊还是别的什么,褚岩就是这样的蠢蛋。

    “好吧。”褚岩叹一口粗气,拉上面巾,带着田七娘一路疾行,果然在皇家庙宇外,找到一扇虚掩的角门,一套洒扫太监的蓝袍,粗使宫女的青布裙就藏在一块石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