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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心事

    “王稚,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这里人都冷冷清清的,我差不多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了。这次若是没有你,我可能就永远睡在那泥潭中,最终被大树的根系当了养分,也没人发现。”苏言的声音不接地气地漂浮着,感受不到一丁点受力的地方,这一系列的波折已经让她对原本就孤苦的生活更加不可期望。

    对她来说,活着一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谁知道呢?”王稚嘻哈一笑又坐床边了,“我这人天生爱管闲事,乐善好施,广结良缘……咳咳。”三言两语感觉有点王婆卖瓜的意思,于是她又大大咧咧地将苏言没吃完的粥收拾了,“你就是心思太重,才会活得这么累,人生几十年短得要死,不抓住一切美好好好过,有啥伤春悲秋的,你说你孤单,你不是还有单位,还有房子,还有我呢吗?真是的,都不想戳穿你……”

    王稚几乎是骂骂咧咧一阵吐槽,苏言听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几乎变成了黑脸,犀利之处如锋刃切肤,由不得她心惊肉跳。

    “王姐,别说了。”苏言小声强行打断,“那白医生……”

    “嗯?你问白医生?”王稚突然两眼放光似的从刚才讨伐苏言的战场上回过神来,“你果然动心了吧?我跟你说,白濂可还……”

    苏言被王稚的亢奋吓了一跳,满脸涨得通红忙使出浑身力气将其拉倒在了床上:“我不是!我就随口一问!”

    看来绝对不能找这疯妮子打听,这三言两语还不把自己的终身都给擅自许配了。

    她可有太多想知道的事情了。

    白濂出来病房后在走廊里停留了会,阳姐和那位胆小的小护士忙跑了过来,从她们满脸的倦容可以看出肯定是彻夜没睡。

    白濂还准备等王稚走后跟苏言单独聊聊,看来目前是不可行了。他问阳姐医院里现今的情况。

    不料阳姐还没开口,小护士就绷不住哭腔了:“白医生,好可怕,他们都在咳血……”

    白濂将询问的目光看向阳姐,阳姐虽然不满小护士的失态,但还是沉重地点点头表示现在情况的糟糕。

    “通知县城医院了没?”白濂边走边问。

    阳姐忙回:“通知是通知了,可这里离县城太远,且魏院长说他们收治能力有限,让我们求助市里……”

    白濂登时站住一脸不可思议看向阳姐:“我们求助?我们庙小和尚少,人家认得咱们是哪门哪派的?这个魏院长说轻了是故意推诿,重了那就是草菅人命!”

    小护士从来没见白医生发这么大火,一时也被吓得站在一旁止住了哭声。阳姐更加无奈:“昨晚村里的一个老太太去世了,她得病两周多,以前是高血压和心脏病,这次病情来势汹汹,老人没能抗住。”

    “白医生,他们说这个病无药可医,又传染力很强,所以魏院长的意思是实在不行他们可以派人下来,但病患不能出帝江镇……”小护士说得小心翼翼又压不住心中的愤慨,几乎是咬牙切齿。

    呵!都这个年代了,还是这样子,人啊……白濂望着深幽的走廊尽头,一时不知该怎么描述此刻的心情。

    “这样,叫他们的人下来,咱们就这么几个人,熬不过来的。”白濂说完便朝污染区走去,阳姐吓得忙将他拽回消毒室换衣服,这个人急了还真是命都不要了。

    白濂其实想过,这次疫病生得奇怪,来势汹汹,却只在帝江镇范围内传播,加之小仪小妃的遭遇,还有苏言的情况,隐隐约约透露出某种不合时宜的联系来。早上出门时涂还在嘱咐他要好好的,他走得急也不知这狐狸出去一晚上为何变得这么心眼小。

    病患区内,感染的村民们挤在一个个人满为患的病房中有些可怜,很多人嘴角还渗着血迹,擦干又流,流完又擦,像是肺部成了血河一样。他们大多都是六十岁以上的老人,纹路分明的褶皱中藏着岁月衰败的痕迹,老朽一样。白濂在其中左右相顾,却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他神情肃穆,一丝不苟地查看着病人的情况,不时地安慰着这些失去希望的灵魂。

    那些开出去的药品救不了这些人的命,白濂心中明白,只是他默许了这种结果的发生。哪怕是一丝虚幻的希望,对于这些人来说那也是极大的精神安慰。

    从四百年前,他救不了,如今依旧如此。如果说当初选择了逃离,那现在即便救不了,也要和他们站在一起。

    万物思绪如滚滚涌泉,白濂几乎放任一位老太太跪在他面前,哭诉自己还有个孙子没人照顾,她不能死的祈求。哭声悲拗,周围一片死寂,白濂蹲下去扶着老奶奶,细细擦去了她脸上的泪痕,只告诉她,小孩一定有人照顾,请老太太放心。

    阳姐和小护士站在门外,她们见惯了白医生这个样子,好似没有七情六欲,跟个石头缝里出来的猴子一样,视这人间悲喜为虚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