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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明面冷漠,护短心切

    后来的几天,少爷像是真的不管他了,点心也没再赏过,干活的毛病照样挑,斥责照样有,灼灼只是受着,一句话也没跟林栖臣说,没错,他心里有气,且咽不下去。

    再后来,灼灼连带着书童的活儿也不做了,确切地说,是有人抢着做,他可是人尽皆知地在少爷面前失了宠了,小德干脆就仗着自己比他早来了几年,将自己手头上洗瓷器杯盏,搬书房杂物的活儿交给了灼灼,巽妈妈替他出过头,灼灼只一句算了,卖卖力气总比天天看到那张令人生气的脸要好。

    小德开始给少爷端茶递绢,磨墨裁纸,整理书包,事事都有个样子,至少没灼灼那么冒失、漏洞百出,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真的又成为少爷的书童了。可林栖臣自打看到小德那张脸开始,眉头就没舒展过,这下好了,连个可以挑错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像是小女孩子家丢了自己心爱的洋娃娃,心头空洞无趣。

    正值冬日,雪下了几场,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院子里的梅花还没有要开的迹象,几棵桂树的叶子本来稀稀落落,这几日风霜袭来,竟是连最后一点绿都给带走了。

    灼灼最怕冷,哪怕是男孩子,吃多少都是瘦瘦的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个头也不见长,真不知道是不是跟家雀儿一样的直肠子。

    这半个多月来,少爷书房、卧室加上课室等等,大大小小的杯盏茶壶,乃至鱼缸花瓶,都是灼灼亲手洗的,拿过胎薄如纸的青瓷茶碗,也擦过比自己人还高的花瓶,整个人认真却又恹恹,仿佛变成他头次来角书院看到大家的样子,不悲不喜,只顾手上,像个机器。

    灼灼觉得自己简直是抑郁极了,说话都找不到人说,干脆等干完活的时候,搬着个小板凳,坐在院子最高的那棵梅树下,对着树底下那块大青石说话,其实是自言自语,可吓得巽妈妈还以为他中了邪,差点要去山上请道士。

    平日跟林栖臣碰到,要么就是装没看到,要么就是规规矩矩地行礼,可他每次老实,都让听“少爷好”的林栖臣起一身鸡皮疙瘩。

    这天,灼灼照例擦擦洗洗,可身边没水,巽妈妈跟瑞伯又恰好不在,只好自己跑到井边去打水。林栖臣恰好“路过”,只看到一个穿着红衣,还没有水桶宽的人正在从井里提上一桶水,跌跌撞撞地提到一边,灼灼整个人晃晃悠悠,说不定下一秒就会被自己绊倒,倒是人小志气大。只是天寒,他那小书童一点要烧水的自觉都没有,愣是将冬日沁凉的水倒进盆里,然后将手毫不犹豫地伸了进去。如此莽撞的行为差点没把林栖臣惊出声,要阻拦的手也伸到了半空中,虚无地举着。眼看灼灼在冷水里对着块旧抹布搓来搓去,小而白嫩的手不一会儿就冻得通红,尤其是指节,那么凉的水,失去知觉都说不定,可那小子浑然不觉,有点受不了了就把手收到嘴边哈几口热气,然后再将手探进如深渊寒潭般的冷水里,八岁小儿,不觉有苦……

    林栖臣什么也没说,确切地说,这辈子没跟几个人那么熟悉,他不知怎么开口合适,那便当个哑巴,转头进了那间冷寂得只剩自己一个人的屋子。明明有满屋的好物,他看了只觉空空荡荡,毫无生气。

    没人在意的感觉,有些令他生气。林栖臣发了这几年来最大的一场脾气,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把屋里那些“冰冷”的死物砸了个粉碎,碎瓷声、碎纸声、桌凳翻倒声骤然在院子响起,将所有人吓了一跳,所有人都知道少爷生气了,却没有人知道是为什么,只闻狼藉杂乱,听不到少爷本人的声音,院子里的人慢慢聚起来,小声讨论着问这是怎么了,却又生怕露处出稍大的声响祸殃临头,灼灼在一旁看着,像极了那天大家讨论他的样子,心里头有些膈应。

    大家议论着要不要去请太太,结果林栖臣自己从屋里出来了,额头上泛起一层汗珠,额前的头发都沾着湿气,看着外面堆在一起的人顿时散开,只淡淡说了一句打扫一下,然后换了个房间待着。

    听进去打扫的哥哥姐姐们说,少爷那屋子里,连个干净站脚的地方都没有,满地狼藉,屋里的贵重东西如同垃圾一样被摔个粉碎,简单来说,就是林栖臣是真的生了大气。

    这件事后来传到太太耳朵里,遣人来问,可被少爷不痛不痒地敷衍了过去。

    灼灼在一旁脑袋发懵地看了事情的开始,再发懵地看着事情结束,总觉得与自己无关,又好像有关。

    林少爷的怒气像是冬日里冒着寒风燃起的一缕小火苗,惹人注意地点起,又出人意料的结束,在大寒天里短暂地瞩目后逐渐被遗忘,顶多是让大家知道了他有脾气。小书童还是一个打杂的。又过了几天,院子里不知怎的,在下人间传起一阵风言风语,说有东西失窃了,可林家是大户,丢的不过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因此未曾追究,大家突然变得像仇家一般,互相猜忌,彼此打量。

    这一日,风吹得厉害,苏常少雪,风烈又潮,像是冰刀子刮在脸上,生疼。祥叔领了一帮人,浩浩荡荡地到了角书院,看着男男女女个个都是高个头,壮身板,神情严肃,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祥叔让那帮人在外面等着,自己去找林栖臣,林栖臣也不知是为什么非要把窗户开着念书,让灼灼能把画面看得一清二楚。只见祥叔低腰说了几句话,林栖臣就放下手中的外文书卷走了出来在檐下坐着,而后对着祥叔点了点头。

    灼灼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见祥叔像是得了什么圣旨,挥挥手招呼了几个壮汉,冲到后面的下人房里,不一会儿,就拖过来一个弱小的身躯,像丢垃圾一样将人扔在地上,虚弱的人儿膝盖磕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这种天气,地面发硬,必定是会严重的擦伤,那人也毫不掩饰自己的疼痛,每被拽一次,□□声就伴随而起,微弱细尖的声音仿佛街上商贩买的小鸡仔。

    一个魁梧的女人走上前去,灼灼认得,那是傅康柔,也就是夫人身边的人,好像是叫王妈?她表情凶狠,拽住那人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来,一张白皙又熟悉的脸从凌乱的头发中暴露出来,居然是小德!

    “少爷,就是这小子,偷了不少东西,还有少爷的手表,赃物都在这儿了,太太那边也是才查出来,让按少爷的吩咐处置。”王妈扔下了一个小包袱,里面发出叮呤乓啷的声响,仔细一看还露出白瓷摆件和手表的一角。

    “不……不,什么偷东西,我没有,我没有……我没偷!”小德看着自己就这么莫名其妙被定了罪,还有这自己见所未见的赃物,赶紧手脚并行,爬到林栖臣旁边为自己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