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衡坐在回家的车上，司机开了窗，灌进来狂肆又清凉的风。

    放在平时，他不喜被风这样狂放吹面，觉得刺疼。

    而今晚，或许是因为心情愉悦，他抬起胳膊搭上车门，支着头，放松观赏上沪城的夜景。

    暗沉天幕下，城市喧嚣不止，霓虹闪烁交汇。

    清澈的眼眸倒映光影点点，江衡惬意眯起眼，想起方才在裴允面前脱口说出的那句“能”，心里既别扭，又有一股沁人心脾的甘甜回荡于胸。

    夜景繁华，却也无趣。

    看着看着，眼前浮现裴允转身后独自走远的背影。

    身形纤瘦，阴影在地上的月色中拉得长又细。

    那一刻，他似乎嗅到了淡淡的丁香气味。

    分明丁香花期已过。

    ……

    一觉醒来，江衡懒洋洋在床上伸展身体。

    早上九点的阳光温温热热洒满一屋，沪城的夏天从七点开始炎热，冷气充斥的卧室，中和了日光的温度。

    舒服又怡人，照以前的习惯，江衡想闭眼睡回笼觉，难得周末。

    眼睛刚一闭上，又惊醒。

    昨天吃饭时，裴允提过明天不上班，要不要约出来……

    他凝神想了想，摸来枕边充电的手机，点开微信却发现裴允竟然七点多发来一条消息。

    【裴：外地开两周研讨会，下周二该去复查的可不要忘了，可以挂何医生的号，男的】

    江衡心里五味杂陈，原来她口中的不用上班是开研讨会去了。

    开心，是有的。裴允第一次主动给自己发信息嘛。

    窘迫，也是有的。刻意强调“男的”是什么意思……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昨天才说要管，今天就撒手把他丢给别人。

    委屈。

    江衡想，两周不算很长，上次开的药膏和口服的药剂还剩一些，估摸着能撑几天。

    他实在不想再被男人拎着小兄弟翻来翻去，何况那人还是裴允的同事。

    想想就不寒而栗。

    他发微信问：去哪个城市？

    那头秒回。

    【裴：简城】

    简城离沪城有段距离，不过去年开通高铁后，也就三个小时直达。

    他又问：研讨会什么主题啊？

    【裴：主要是微创泌尿外科技术和临床应用经验分享，大概涵盖腹腔镜下肾癌根治和癌栓取出术、机器人辅助腹腔镜技术等等。】

    “……”

    其实并不是很感兴趣。

    但话题不能终结啊，江衡绞尽脑汁，最后憋出一个问题：

    附睾炎没好，能去健身吗？

    ……

    裴允握着手机打字，看见这条消息扑哧一声笑出来，点开回复框，慢慢打下：适度健身可以，不要太剧烈。

    邻座同去研讨会的冯医生，听见她细微笑声，偏头看了眼，视线落到屏幕上，瞄见说研讨会和咨询病情，第一反应是病患，微笑道：“裴医生真负责，还加了病人的微信解惑呢。”

    裴允嗯一声，没多说什么，不动声色将手机屏幕侧倾一些。

    那头的江衡又问起坐的哪个车次，几点出发，有没有吃早餐，大概如此的毫无营养的话题，她一个个回复。裴允平时鲜少聊天，忙着工作，闲暇时也要忙着科研，所以打字速度很慢。

    冯医生见她没有聊天的想法，略微失落，坐正靠向椅背。

    裴允是去年来医院的，一入院，便凭借出众的容貌得到医院上上下下的许多关注，其中当然不乏男性，无论单身与否。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时间追求者甚众，没两月几乎人人败退——美则美矣，性格是真冷啊！

    全医院上下，和她关系不错的只有蒋霏霏，连同性都是如此，更别提异性。

    而且裴医生还不是花瓶，进院一年以来，论文和成果出了不少，让置喙她实力的人乖乖闭上嘴。之后医院里的人对她看法便两极分化得厉害。

    有人赞她不流于媚俗，心智成熟坚定。

    有人讥讽她故作清高，私下不定是什么样子。

    冯医生与裴医生共事一年，见她从来公事公办的清冷模样，却从未见过今天像个中学生捧着手机笑出声的裴医生。

    他不禁多看几眼。

    女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明净的日光柔和地裹住她的轮廓，高挺的鼻梁和纤长的睫毛在光晕中显得极为精致。

    冯医生抚了抚左手的戒指，收回目光。

    此时微信上的江衡说两周的研讨会规模应该不小，正问到同行的人，裴允没多想，告诉了他。

    【左手虾右手蟹：就你和冯医生？】

    【裴：嗯。】

    【左手虾右手蟹：[抠鼻]泌尿科女勇士不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