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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葬

    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他们一行人刚走进院子里面就看到三间大屋子中的西屋窗户上面的板子已经被翘掉了。太阳西晒进来虽然刺眼但却让阴森森的老宅子亮堂了不少。

    Ann首先走了进去,杨成毅跟在Ann的身后一起走了进去。这个屋子里到处都是灰尘,看起来是很久都没有人进来过了。王六财本来觉得这个破破烂烂的屋子里应该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因为整个屋子布置的非常简单。老一辈人的习惯总是差不多,对着门就是一张很大的供桌。供桌两边是两张太师椅。

    不过王六财还是眼尖的发现供桌应该是上等的小叶紫檀制成的。因为经历过岁月的打招,已经有了一层很厚的包浆,在阳光下闪着点点金色的星光。

    “老宅子里居然还有这种好东西,我居然不知道。”王六财感叹的说。

    Ann绕着屋子走了两圈,突然在屋子中间使劲的跺了跺脚。

    嘭嘭嘭。

    杨成毅看了眼很迷茫的王六财问:“下面是空心的?”

    “嗯。”Ann抬脚走出门,抄起院子里半锈铁锹走了回来,二话不说就开始挖了起来。

    杨成毅也出去寻了一圈找了个镐也开始锄地。约莫十分钟后,一个洞口出现了。Ann捻起洞口处的泥土闻了闻,又检查了一下四周泥土的颜色和潮湿度说:“这个洞至少挖了有三十年了。”

    王六财眉头紧皱,一张大肉脸更是皱成一坨说:“我根本就不知道祖宅里的事,小时候也不过是逢年过节被父亲带来住个几天而已。”

    杨成毅起了玩笑之心对王六财说:“王老板,好歹也算是你的地界。不如您先进洞里看看?毕竟我们都是外人,您先进去大声招呼呗?”

    王六财一听这样哪里行?自己躲都来不及呢,连忙推却说:“小兄弟,王哥我身上横肉太多,就不去挤这个洞了。要是有个万一我一着急卡着那了不是给你们添乱子么。”

    杨成毅听他的口气是不想进去了。反正他们富贵的人命都值钱的很,即使嘴里叫着大师大师的,还不是用到你的时候才这样?

    就在杨成毅胡思乱想的时候,Ann二话没说就跳了下去。杨成毅撇了眼王六财也紧跟着下去了。下去的时候还不忘装作小声说话:“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老祖宗的宝贝,估计一件我就能在城里买套房了吧?”

    王六财显然听到杨成毅的话,思前想后了半天,做了好久的思想工作。他在商场上混了那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杨成毅激他而已,但是万一真有呢?随便被顺出去一件自己哪里有脸面对自家的祖宗呢?于是一咬牙,也跟着挤了进去。别说那洞口还刚刚好能让体重两百余斤的王六财进去。

    王六财双腿微抖的紧紧跟在后面,Ann趁着打火机的光亮四处看着。这个地道四周全是微干的泥土,甚至还看到有植物根茎暴露在外边。通道四周人工留下的痕迹很明显,如果没猜错,这个通道是三十年前,王六财的大伯还年轻的时候一点点挖出来的。

    想到这是大伯挖出的通道,王六财刚才心里的强烈害怕劲也逐渐消失了。大概走了有十分钟,通道四周也逐渐变得宽阔起来,王六财赶了几步,与杨成毅肩并肩走着,心里打算就算有什么怪物跑了出来也能够照顾一下自己。

    “到了。”Ann停下了脚步,再次点亮手里的打火机照了一下。杨成毅默默无语的掏出了手机打开了手电筒模式…

    Ann虽然没说话,但很明显借着杨成毅的手电筒大量着四周。杨成毅看到灯光扫过的地方都是暗红色。脚底擦的地方已经不是泥土而是水泥地面。墙上挂着老式的煤油灯,杨成毅接过打火机三两下把四周的煤油灯全部点亮。

    这是一个大概有三十余平的地下室。四周已经被照的大亮,杨成毅看到Ann背对着自己似乎他的面前有什么东西。

    王六财小心翼翼的跟着凑上去,“哎呀我的妈呀!”出现在王六财眼前的不是别的,又是一具尸体。而且还是一具女尸。

    “你过来把灯帮我举着。”Ann招呼杨成毅过去。

    杨成毅走了过去,拿起煤油灯把女尸朦朦胧胧的脸照的更加清晰。

    “看起来…嗯,死的很有年头了。”杨成毅看着面前穿着崭新冬装的女尸说:“这个衣服这么新?难不成有人时不时给她换个衣服?”

    “这个女人也许是邓琴。”Ann想了想说:“尸体保存的很好,是个很完美的干尸。你不介意我搜一下它的身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吧?”

    王六财哪里会介意,巴不得早早把事情办完好回到自己的安乐窝去。

    Ann才尸体上搜寻了一会儿,并没有什么发现。不过尸体脖子上有些东西隐隐约约的,在灯火照射下Ann总算看清楚,原来是个淤痕。

    杨成毅也凑到前面看见到淤痕说:“难不成她生前也是上吊自杀的?”

    “不对,如果是上吊自杀那么淤痕应该是在下巴上面。因为重力的原因,不可能会出现在脖子中下方。”Ann若有所思的说:“除非,她生前就是被人勒死的。”

    杨成毅看到那已经乌黑的痕迹比划了一下位置的确不像是自己上吊死去的。更何况如果自杀上吊后应该会有人帮忙埋葬。而现在她出现在这里的唯一原因只能说是被他杀。如果非要指正凶手的话,那应该就是长居此地,最好是独居没有太多人情往来的人做的。

    王六财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两个字来形容了,他大伯生前不爱和人来往,最多就是自己回去看望大伯的时候与他喝喝酒。多数时间里这位独居老人都是在家不出门,偶尔出去一趟也只是买些菜和生活必需品。

    杨成毅内心已经有了答案,但是王六财似乎还是很难接受自己大伯变成了杀人凶手,连续的刺激诱发了他的心脏病,王六财肥硕的身躯摇摇欲坠,最后噗通一下躺在了地上,手里还握着没来得及吃的药。

    杨成毅此刻反应非常快,三步并作两步窜到王六财身边,一手抢过救心丸就往王六财的嘴里塞。

    过了片刻王六财憋红的脸才有所好转。Ann也不再扶着他,而是捡起了刚刚被王六财打翻在地的一个香炉。

    香炉是最普通的铜制香炉,不过打翻之后里面的香灰掉了出来,让Ann看到香炉底部似乎和香炉本身的高度不一致。

    Ann用手抠了抠,果然是个双底的炉子。不一会儿,Ann就将香炉夹层里藏的东西抽了出来。东西用了三层花边布包裹着,外面还套了很多层塑料袋,以此便证明了东西的主人很看重这个物品。

    待打开之后,发现里面是厚厚的一叠信,还有一张合照。合照上面不是别人正是王六财的大伯和这个死去的女人。

    照片上两人都很年轻,似乎二十刚出头,黑白照片上两个人面带灿烂的笑容,恋爱过的人都能看出这两人眼中的情愫。照片底部的落款写着:1943年5月5日与王琴于荷花公园。

    王琴?杨成毅的头开始疼了,应该是邓琴才对啊!

    杨成毅翻开日记希望里面能有答案,最后看了几页,沉默不再说话了。Ann接过日记也翻了起来,他的阅读速度很快,一大一会儿功夫就全部看完了。最后日记又传阅给了王六财,Ann对王六财说:“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

    王六财纳闷翻了起来。

    第一页写的是两人相识的过程。王六财的大伯名字叫王爱军,在一九四三年秋天跟着生产队一起到王琴的屯子里帮忙割稻子。在背稻子的时候王爱军被镰刀割伤了手,送到医务室的时候认识的王琴。他被王琴的温柔打动,见到王琴总是觉得有种情人再相逢的悸动感,于是开始暗中追求王琴。

    后面连着几页无非是写的今天给王琴送了几斤苹果,明天打算去信用社换点好看的毛线给王琴让她过年能给她自己织件新鲜点的毛衣。

    再后来上面写的原来是王琴接受了他的追求,两个人自由恋爱了。字里言间满满都是幸福感,看看日期两个人应该交往了一年多。

    接着后面就出现了波折,王琴的父母和王爱军的父母原来是远方亲戚,而且两边父母说什么都不让他们两人结婚。可王爱军和王琴着急啊,因为王琴她有了。

    那个时候不比现在,那个时候如果婚前出现了这样的意外可就是作风问题。整个人要是被大队发现,不但会被处分还会因为生活作风出现问题而整个人生扭转直下。

    王爱军的父母大小都是个领导,而王琴的父母只是老实巴交的农民。王爱军和王琴一直认为是门不当户不对的原因。他们两人无论父母怎么反对都强烈的要在一起,王琴的肚子也慢慢的显出型了。最后王爱军的母亲,也是他们生产队的妇女主任告诉了王爱军一个惊天秘密:原来他们是亲姐弟!

    这一下王爱军和王琴彻底的傻眼了。

    日记的最后王爱军写到:

    1944年8月7日雨

    她要走了,要改名换姓的走了。不但丢弃了我,还丢弃了我们的孩子。我以为我们的爱情即使是生命的隔阂都不能阻拦,可是我深爱的琴,你就这样不声不响的离开了。你让我以后的生命该怎么去度过,血缘只不过让我们更加亲密而已。我们相爱的不是血缘,而是思想,灵魂。你忘记曾经跟我说话的誓言了吗?你忘记我们偷偷在屋顶说过的那些话吗?你忘记你自己说过想跟我有个家,想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吗?!!!

    1944年11月9日雨

    她要嫁人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她!!我永远都要跟她在一起!我不会放过她的,我不会让她丢下我一个人结婚的!!

    1944年12月12日雪

    她死了。他们说她是作风问题被夫家人发现上吊自尽的。我不相信,我的琴曾经说过上吊是最愚蠢的行为,她宁愿喝药自尽也不会傻到把自己吊到舌头,屎尿都弄出来。一定是他们杀了她!他们逼着她出嫁,逼着她死!!

    1944年12月13日雪

    我把琴偷偷的接来了,她还是在睡觉。在雪地里她一定是冻坏了,我说过要好好的照顾她,你睡吧,亲爱的,有我在,做噩梦也不会害怕对吗?我的好姐姐,我的爱人。

    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王六财再次拿出救心丸自己给自己塞了几颗。

    “看来你大伯之所以会在祖宗牌位面前跪着,原来是因为祖宗不收。他的魂魄进不了祖坟。”Ann此刻也很感慨,一个孤寡的老人守着三十多年前就死去的女人大半辈子,最后连自己家的祖坟都不收。没有妻儿,死了死了,还落得这样的下场。

    “也许他还放不下这个女人。”杨成毅叹了一口气说:“毕竟他自己一直在照顾着她,即使他已经死了都想求祖宗要和这个女人能够合葬一起。”

    “那我马上叫人把他们两人的遗体葬在一起。”王六财见总算有了结果赶忙掏出手机准备招呼人来安排。

    “光是葬在一起简单,可是即使葬在你们家祖坟里,祖宗不认也没办法。”杨成毅觉得不靠谱。

    “这个简单,我打电话要苏柳去下面打声招呼就行。”Ann沉稳的说。

    “打声招呼?”杨成毅迷茫:“例如祖宗们你们行行好让两位可怜人进祖坟吧?”

    “按照苏柳的习惯不是这样。”Ann难得有丝笑容的说:“例如,你丫再不让他们进去睡,老子就把你们全刨出来鞭尸!”

    因为还要等苏柳的结果,所以王六财先带着杨成毅和Ann到一位当地村民家吃晚饭。这一户人家上下五口,养了猫养了狗,热闹的不行。

    奇怪的是王六财进去没事,当杨成毅和Ann走到大院门口的时候两只大黄狗就汪汪汪的拼命叫唤。

    Ann回头对杨成毅说:“我说这个村子古怪,为什么就这家兴盛,原来是这两条大黄狗给守住的门,难得有灵性的东西。”

    家里男主人约莫30出头,一脸的憨厚,名字也叫阿憨。见杨成毅和Ann在门口以为是城里来的人怕狗,赶紧抓着两条大黄狗的狗绳不让他们再叫唤。

    “对不起啊,我家狗都没怎么教过,你们别怕它们不咬人的。”阿憨摸着后脑勺陪着不是。

    “这样挺好,看家护院。不用教什么,相信它们都明白。”Ann接过话说。

    “养了六七年了,也养出点人性了。”阿憨憨笑着说。

    “我说话不中听,但还是跟你说,如果有天它们俩没了,你们也不要住在这个屯子里了。”Ann难得的给阿憨建议。

    阿憨被突如其来的话弄的楞了一下,随即跟Ann说:“上个月王大爷也是这么说的。可惜他老人家已经走了。”

    阿憨口中的王大爷也就是王六财的大伯王爱军。Ann显然没想到那个老头能说出这样的话,又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阿憨想了想说:“让我跟我媳妇好好过日子。然后就没了。平时他跟我们也不怎么亲近,总是独来独往的。那次跟他说话谁能想到是最后两句话呢。”

    Ann点点头,跟杨成毅一起绕过大黄狗往里屋走去。

    阿憨媳妇已经张罗好一大桌子菜,屋子不大,放了大桌子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杨成毅觉得自己就像回到小时候过年。吃着难得的饭菜,有时候还会有人给他一个鸡腿。

    杨成毅和Ann是不能吃饭的,因为药性的原因如果吃了饭菜容易激起毒素。不过杨成毅还是退却不了阿憨和他媳妇的热情,拼了半条小命吃了一碗大米饭。

    侧过头发现Ann不但吃的正香,筷子还夹上了一只大鸡腿。杨成毅看着香气四溢的鸡腿不觉得就咽了咽口水。

    Ann就像听到微小的口水下咽的声音,伸胳膊就把鸡腿丢到了杨成毅的碗里。杨成毅闻着香喷喷的鸡腿,不知道自己是选择馋死还是毒死。可是这难得涌起的食欲哪里能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