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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你是背生双翼的应龙呀

    “后来呢?”

    “后来便不知晓了,你好些了吗?能走否?”

    “能。”

    “好,那就立刻去上清天。”

    斗姆元君在外逗弄着一池锦鲤,池中水莲正盛,却再出不了一个花神。

    “大音无声,大象无形。我座下虽拜入三名弟子,修习术法,道法自然,本可造福一方,然万年来,尚未有所造诣,身毁形灭,终归是有所挂碍。”

    “润玉会为两位仙上陈冤。”

    “罢,阖该命中有此劫数,报新仇,平旧恨,杀一人,牵数人,便又多数回业报,如此循环往复无尽时,非我所愿。”

    “元君海量,润玉受教了。”

    斗姆元君伸出食指,点在莲座下的木雁首眉心,木雁首缓缓煽动翅膀,绕梁一周落地,一袭素衣的半老女子出现,只不过仙身尚弱,忽明忽暗,不甚平稳,看到廉晁,那女子急急拜下。

    “太子殿下,你可算回来了。”

    “沧烟,你怎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且慢慢说来。”廉晁忙双手扶起人,盘坐在旁边的蒲团上。

    “婚期将至,公主等你不归,不久传回你身死忘川的消息,公主要为你殉情,才惊觉怀孕月余,待族长收兵回族知晓此事,竟假意说愿意让公主诞下小殿下,实则朝凤阁外重兵幽禁,对外宣称公主按律涅槃,足月临盆,公主生下一条通体银白,背生双翼的九天应龙,第二日,小殿下被族长抱走不知所踪,不顾公主产后体弱,丢了火把直接送去涅槃了。而朝凤阁上下,知晓此事的人,都被抹了记忆,送往别的地方,我与晴云姑姑,被幽禁于寒潭地牢,族长也没怎么薄待我们,只是关着,不让我们两人出来,后来,约有数千年之久,二殿下以天帝陛下身份前来,查证当年旧事,我二人宁死未透漏半字,晴云姑姑没熬过折磨,婢子侥幸吊着一口气跑出翼渺洲,被外出仙游的元君搭救,后来便在此处聚魂结魄。这些年发生何事?公主她还好吗?族长还好吗?小殿下找到了吗?”

    万年来,可发生了太多事,廉晁竟不知该从哪一件说起,也不忍心同她说起。

    “沧烟,你可能认得出小殿下?”

    “殿下说笑了,小殿下生出来,我就照顾了一晚上,如今是何模样,奴婢定然认不出,不过小殿下必定人中龙凤,天界翘楚,是比殿下还好看的人。”

    “哈哈哈,那也确实,毕竟你我如今老了,而他们风华正茂。”廉晁看向一边的润玉,拉着润玉的手上前,指给沧烟看,“沧烟,你且看,这是如今,我们天界的天帝陛下,比之我如何?”

    沧烟把头转向润玉,稍眯着两只眼,想把面前这个人瞧仔细了,左右打量了多次,才略微迟疑的问出,“陛下?这叫奴婢有些犯糊涂,在翼渺洲寒潭时,二殿下说他是天帝,那按理,这位陛下应是太微之子,可老奴分明瞧着,这陛下周身的气度,和太子殿下更相像。”

    “沧烟,他就是凤凰儿给我生的儿子。”

    一语出,老妇眼中热泪涌出,却满满都是欢喜,“我就知道,果真是,老奴没有看走眼,方才心中就十分笃定,实在是怕唐突了陛下,没敢直接说出口。”

    润玉拱手,微笑着向老人家见礼,“润玉见过仙上,只是恐怕要让你们略有失望,润玉真身是条银白色的龙不假,可并无双翼,此事,还有待进一步查明才好。”

    沧烟笑而不语,含着笑招手,让润玉往跟前来一点,润玉依言把身体凑过去,弯下腰蹲在她脚边,只见沧烟执起润玉的左手,轻轻掀起衣袖,露出润玉腕间的美人泪,那是润玉从小便一直戴在身上的。

    “这是水族的鲛珠,也称人鱼泪,相传是人鱼哭泣时的泪水凝成的,而陛下腕间的这串,是难得的水靛珀,只有水族皇族人,才有的,很是金贵呢。”

    “确如仙上所言。”

    “陛下的这串水靛珀,是水族上乘的法器,只是这法器被施了禁制,压制了陛下一半真身,只余下了水系的体征,我方才瞧你面容过于惨白,是否平日里,怕冷?想来便是这个缘由,你本来,应当是水火相容的体质。”

    “是有些畏寒,可我近万年来除了此之外,其他并未觉得不妥,如今,要怎样祛除这禁制?”

    “本座这池无根水,恰好能净一净。”

    斗姆元君说完,还未说怎样呢,廉晁随手提溜起人,丢进了池子里,霎时水花四溅,斗姆元君都看呆了,“实则,摘下鲛珠手串扔进去……便可。”

    “哦哦,无妨,兴许禁制的太久了,泡一泡,洗的更彻底些。”

    “太子殿下,你这般捉弄于小殿下,公主是不会轻易饶恕你的。”

    “这怎么能是捉弄,我就顺带助他一臂之力,随手之劳,随手之劳。”

    润玉从池子里露出身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感叹着周身发生的变化,一股暖暖的热流,从内丹精元处慢慢溢出,分为两股游走在身体各个经脉,整个人都觉得很温暖,如同冬日午后太阳的光芒,暖暖照射在人身上,由内而外的温暖,笼遍全身,最后汇聚于背部两侧龙骨处,且温度越来越高,随之而来伴着巨大的疼痛,仿佛皮肤里面有东西,要破体而出。忽而池水飞溅,一条银龙腾空而上,龙吟嘶啸,渐渐的一双小翅膀在银龙背部长出,只是小翅膀生的有些羸弱,不似一般鸟族族人的双翼,羽毛丰满,孔武有力,这双小翅膀着实有点让人心疼,仿佛刚出窝还没有学会飞翔的鸟崽子,毫无章法的扑腾着,使不上力,身体保持不住平衡,狼狈不堪的坠下来,落地变成一个摔在地上的可怜孩子,润玉这可糗大了,忙掩了脸施了仙法,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上前道谢。

    “润玉多谢元君解除禁制,只是为何我会生出双翼?”

    “陛下是我们鸟族的后裔,又是凤鸟族直系血亲,自然是有羽翼的,你可是背生双翼的应龙呀。”沧烟拉着润玉的手,越看越好看,才反应过来,为何润玉会被人下了禁制,“陛下这水靛珀鲛珠从何而来,而这些年中,又经历了何事?怎么瞧着,陛下似乎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廉晁拍了拍沧烟的肩,“小雁儿,过去的都不重要了,如今,都弄清楚就好,其他的不用担心,你们公主看到你,一定很高兴,我知你仙身未稳,在此处好好修炼,有时间下九重天来看看我们。”

    “好,奴婢谢过太子爷体恤。”

    离开上清天,润玉心里并未有多少欣喜,相反,十分矛盾,这真相怎么比这些年的假意,还要让人痛苦,如果自己当真出生于翼渺洲,这事十有八九是真,那又是如何出现在太湖?又如何成为簌离的孩子?簌离见过自己的真身,那她是否一早就猜到了自己的身份,却将错就错,让自己顶替她的孩子,送上天宫,又谋划了这诸多事,又为何在洞庭湖边,陷于险境致自己身死,是她的报复吗?而自己一直憎恨的杀母仇人荼姚,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一想到此处,润玉的脑中瞬间腾起热火,她是自己的亲母,可自己都对她做了些什么?

    幽禁临渊台,杀人诛心,一桩桩一件件,逼她去死,还杀了她最疼爱的旭凤,更混蛋的是,自己动手,轻薄了自己的亲母,如此禽兽的行径,碎了精元灰飞烟灭都不足够。润玉浑身发抖,两股战战,已经不能心平气和的回天宫了,又颤着声,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荼姚,真的是我的亲生母亲吗?”

    “我有骗你的必要吗?怎么,做我们的儿子,仿佛让你有些痛苦?”

    润玉跪倒,抱着头趴在地上失声痛哭,“我真混蛋,我伤她那么深,不配做她的儿子。”

    “无妨啊,我家凤凰儿不是爱记仇的人,之前么,不知者无过,你对她不好,作为嫡母,她对你这个庶子,也处处为难,彼此彼此,不如今日,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二人,和解如何?”

    “若仅是这倒还好,实在是润玉所做,非一时半会儿能谅解之事。”

    “你说的是杀了旭凤吗?这确实是要怨怼几日,不过救治回来就好,毋须介怀。”

    “比此事还要不可饶恕。”

    “哦?说出来听听,你还能做什么出息的事儿?”

    “幽禁临渊台时,一时情急,非礼于她。”

    廉晁听完没给气死,随手折了道旁树枝,就一顿狠抽,“干的是人事儿嘛,你碰哪儿了,怎么非礼了?动手了还是动脚了?”

    直抽的润玉在下九重天的院子里一直躲避翻滚,一不留神窜下台阶,扎了个倒栽葱,揉着腰捏着胳膊爬起来,没敢再抬头看廉晁。廉晁丢了树枝,拍了拍手,用食指戳了一下润玉的头。

    “此事到此为止,日后一个字也不要提,她够苦了,莫要让她再伤怀。另外,关于你的身世,要不要公之于众,亦或是顺其自然,你可以自己选择,毕竟,如今,还欠一个说法。”

    父子二人各怀心事回了临渊阁,此次出去,一年之久,然而丹朱与邝露的传信中,并没有提及她醒过来的事。

    “陛下陛下,你们回来了。”邝露跑出屋子来迎,只是在看到廉晁时,又停下来,规规矩矩见了礼。

    “仙上回来了。”

    “辛苦上元仙子了,她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吗?”

    邝露摇摇头,廉晁叹息,走进屋子,守在床边,执起荼姚的左手,放在手心里搓了搓,握了一会儿,又慢慢放回锦被中。如今能感受到她的神魂就在身边,身体已基本复原,可毕竟没了一身修为,是稍稍显弱了些,可是为何一直不醒呢?

    “陛下,在你离开的这段日子,二殿下已经魂归,半年前入了魔族,被推举为魔尊,威名正盛,三个月前,杀了鸟族族长隐雀,魔界吞并了鸟族。”

    “她还好吗?”

    “陛下与水神一同从蛇山求取玄穹之光,炼制九转还魂丹,此救命之恩,为他人做了嫁衣裳,听闻穗禾领了恩情,是如今魔尊的救命恩人,魔尊对她非常信赖,且恩宠有加,下月十五日,两人就要大婚了。水神仙上这一年来,基本上都是自作多情,处处冷遇,暗自神伤,让人心疼的紧。”

    “她如今在哪儿?”

    “在璇玑宫。”

    “好,我去看她。罢了,我还是去趟魔界。”

    “等会儿,把东西给我放下。”廉晁斜眼瞪着润玉,刚才的气还没消呢,“你们兄弟怎样闹都好,把鸟族,完好无损的,给我拿回来。”

    润玉幻出麟羽琴、凤翎扇还有凤首箜篌,放在殿侧,拱手拜别。此一行,不知该如何对旭凤开口,从前,羡慕旭凤拥有的一切,如今经此一回,旭凤一无所有,转投魔界,不知,他是否能接受这些,是否能原谅自己谋划的一切,不,就算他不原谅,自己也从不后悔,润玉已经打算不再纠缠锦觅,他给自己定了一年的期限,如今一年了,他知道,每日往返魔界,锦觅无一日不再挂念着旭凤,她的心不在自己这里,千千万万年也守不到,这场三个人的争斗,自己退出,往后如何,由他们去吧。

    只是,如果自己放弃锦觅,旭凤依然执迷不悟,是否说明,他也不够爱。禺疆宫外,润玉顿足,看着殿内歌舞升平,佳人美酒,缓缓上殿。旭凤看见来人,屏退左右,斜趟在坐榻上,端着酒樽,蹭到嘴边,仰头一口,美酒入腹。

    “哟,我魔界今日,竟有幸让天帝陛下亲临,禺疆宫上下,蓬荜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