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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药圣谷

    更深夜静,滴漏声声。

整个京城都陷入万籁俱寂中。远远传来几声梆子声,“小心火烛”的提醒若有若无的在空气中颤颤悠悠,更显得大地一片黑暗和沉寂。疏朗宽阔的高家宅院,此时也早已熄了烛火,丫头婆子们侍候完主子们洗漱宵夜,均各自回房休息了。

黑夜之中,正适合行黑暗之事。一条黑影此时悄无声息地闪至第三进院落右手边的暖阁旁。他谨慎地环顾四周,轻轻推门,微弱的一声“吱呀”在静夜中显得格外刺耳。黑影屏气细听,只闻细细的啾啾虫鸣之声及白日做粗活小厮们远处此起彼伏的鼾声,稍停之后,才悄无声息地闪进门内。

很快,窗外可见一盏微弱的油灯亮起,光影晃动,那影子变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人,身形彪悍,全身上下黑色布衣,脸上蒙着一块黑色三角巾,只露出精光四射的一双眼睛。他举起油灯,打开柜门,在柜内小心摸索着,接着又在桌下,床底,甚至飞身上屋檐仔细查看,显然是在寻找某样物件。

正当那黑衣人全神贯注之际,一声惊恐的尖叫“啊“在他耳边响起。他被吓得全身一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闪身便冲至床前,用手捂住床上那人的嘴巴,半截”啊“被阻回那人的喉咙里。

床上的是个女人,披散着凌乱的长发,眼里满是惊恐,她下意识地伸出双手,试图掀开捂住她嘴的手。那黑衣人的眼里也流出恐惧之色,犹豫片刻后,他用空着的左手从腰间抽出一根擀面杖粗细的木棒来。

女人仍然在继续挣扎,手脚乱动,那人左手拿着木棒,似想敲下去阻止女人继续叫喊,又似有些犹豫。从黑衣人进屋的轻捷便可推断出,此人有功夫在身,此时面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却始终没有下手,显然是不敢或不愿。

正当二人僵持之时,轻轻的一声“当”响起,那木棒从黑衣人的手中迅速跌落。黑衣人不曾想到木棒竟然会被人击落,眼中所流露出的惊恐更甚。他警觉地朝四周望去,四周又重新陷入一片寂静中,好像那木棒是自己从手中滑落的一般,只有床上披头散发的女人仍然在发出吱吱呜呜的声音。

黑衣人心知自己在明,还有高人在暗,不敢多作停留,咬紧牙关,纵身一跃,从紧闭的雕花楠木窗中窜出,又趁着夜色的笼罩,飞身上屋脊,夺路狂逃。

屋里那被惊吓的女人见黑衣人逃走,愣神一会,满是惊恐的眼中似又流露出迷茫,双目失神,面显痴呆之色,她没有大喊大叫,而是倒头又重新睡下了,很快便发出轻微的鼾声。

躲在黑暗中的那名高人,始终猫在麒麟飞檐后的瓦片之上,见黑衣人已逃走,房中的女人倒头睡下,稍一犹疑,便展开轻功,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离京城约二百里地的药圣谷,坐落在群山环抱中。因地处偏僻,山高林密,加之附近时常有豺狼虎豹出没,所以人烟稀少,知道药圣谷所在的人就更少了。春天的清晨,山里云雾缭绕,鸟语啾啾,花草清香扑鼻,谷外三匹高大的枣红马散放着在悠闲地吃草,药圣谷的议事堂里,早已有四人端坐于八仙桌旁。

面对大门的一位老者,面色红润,鹤发童颜,脸部虽已有道道皱纹,但双眸晶亮,身形端正,身着棉布短打衣,腰间紧束一条练功带,整个人精神抖擞,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年龄。这位便是药圣谷司徒老谷主,这药圣谷是三十年前由他所建。这些年来他行医采药,悬壶济世,司徒老先生早已名声在外,但鲜有人知道他扎根在这世外桃源之地。因养生得法,每日习武健身,老谷主身康体健,简直赛过活神仙。

老先生的药圣谷,明面上只是行医,暗地里实则是一个江湖组织,此地是总舵,京城附近还有十余处分舵,均安置于山高险绝之地。劫富济贫,行善扶弱,是这个秘密组织的宗旨,德高望重的司徒老先生担任总舵主,其子司徒浩,司徒宇以及另外几名贤士担任分舵主。平日无事之时,各分舵均是零散的,舵中成员各行其事,有的是商人,有的是农夫,有的甚至只是乞丐,但一旦舵中有任务,各成员才会集中起来,听命于舵主。这几年,药圣谷最成功的便是打造了无忧公子这张名片。当然,除舵中人外,没有任何人知道无忧公子与药圣谷之间的关联。

坐在他对面和旁边的三人却因昨晚一直赶路,快马驱驰,才从京城赶至此处,因此略显得疲惫。左手边的一名男子,约摸三十岁左右,身形魁梧,虎背熊腰,搁于八仙桌上的一双手臂肌肉突起,格外健硕,他便是司徒老先生的长子司徒浩,现化名林四进入高宅已数月有余。

右手边的是一名年轻女子,长的娇俏可人,柳眉清扬,眼含秋波,肤白胜似雪,唇红赛樱桃,她便是司徒老先生的小女儿司徒嫣儿,也是如今名满京城的红袖坊才女嫣儿姑娘。

对面的便是攸乐了,此时她仍是一副男子打扮,但相对于司徒浩那样孔武有力的真正男子来,她这男子着实太儒雅了些,此时她双眉紧蹙,樱唇紧抿,非常严肃。自前日晚从李大新处得知三哥高蛮专惨死的真正内幕,切切实实知道了曾家的伪善奸诈和狼子野心,她便整整两夜不曾入眠。然她也知道药圣谷是自己真正能放松下来的地方,才会将自己的情绪挂在脸上,出了这个谷,她仍然是潇洒恣肆,风度翩翩的无忧公子。

司徒老谷主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眸从三个孩子的脸上扫过,便知他们定是各有所获。老先生一面命下人端上早点来,一面对孩子们道:“这数月,攸乐到景王府,浩儿到高宅,嫣儿到红袖坊,接触到了各路人马,定然收获不菲,一会用完早点,大家一一道来。”他见攸乐愁眉不展,又道:“攸乐,你放心,大家齐心协力,一定能帮高家查明真相。”

一边的嫣儿将手举起,眨巴着灵动的双眼,俏皮笑道:“嘿嘿,爹爹,我先来说。我现在可是红袖坊的头牌,京城里贵公子哥为一睹我嫣儿姑娘的容颜,不惜花重金,甚至为见我一面而打破脑袋呢,前几日。。。”

“严肃点,嫣儿!”对面的大哥板着脸孔,低沉有力地教训着小妹。他朝攸乐方向使了使眼色,让妹妹注意察言观色。

嫣儿看看身边面沉如铁的攸乐,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又朝攸乐的方向挪了挪,一把抓住攸乐放在桌上的手,道:“哎呀,无忧公子,您这手皮娇肉嫩的,怎么比女子的手还细腻啊。”

攸乐知她有意活跃气氛,不忍让大家担心,轻笑一声道:“那嫣儿小姐可要加强保养了,不然这京城的头牌将来可要被我抢了去。”

“那又有何妨,头牌人人做得。有朝一日,无忧公子露出庐山真面目,扮上女儿妆,可不比我嫣儿姑娘更娇媚可人吗?”嫣儿说着朝对面的哥哥挤眉弄眼,“看对面那人,眼睛一刻也不曾离开某人身上,岂不早就垂涎三尺了吗?”

司徒浩朝妹妹挥了挥拳头,站起身来作势欲打,嫣儿忙闪身躲到老父亲身后,边躲边笑:“浩哥,这谷中谁不知你狼子野心啊,你就快快承认了吧。”

司徒浩朝攸乐瞟了一眼,见其也正盯着自己,更是脸涨的通红,气得非要把妹妹抓住不可。

攸乐见兄妹二人调笑,也稍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笑道:“嫣儿着实该打,谁让你乱点鸳鸯谱。”

“爹爹,你看,还没成亲这二人就开始一致对外了,还抵死不肯承认。”嫣儿一面在司徒老先生身后躲来避去,一面嘴不饶人。

这下连攸乐都坐不住了,站起来也要去抓嫣儿。三个年轻人围着一个老人绕来绕去,把老谷主的眼都几乎晃花了。司徒老先生今晨见攸乐情绪低落,本心有忧虑,此时见三人打闹,也略放宽了心。

待三人厮闹了一阵,又简单用了些早点后,他才招呼大家言归正传。

司徒浩见攸乐情绪稍有好转,暗松一口气道:“我和攸乐倒是见过几次面,也和她交流过一些看法,近几日又有些新情况。进入高宅,我最多接触的便是高伯。然高伯所告知我关于高家的事实,我均早已知晓。高莽枝大公子时常外出,我因身份的限制,无法紧跟他的行踪。这几月,有两件事情极其反常。一是曾乘风曾多次悄悄来到高宅,行踪诡秘,每次均自后门入,有一次我听见他正在怒斥曾晚晚,原因竟是曾晚晚给伯母的晚餐中无荤腥,可见曾乘风对伯母之关切。。。”

“怎么可能,我母亲,怎么会被曾。。。关切。”攸乐不待司徒浩说完,便反驳起来。以前她虽对曾家起疑,但并无实质性证据,还是私下愿意叫一声曾伯伯,如今她已知当年的真相,直想叫曾贼,却无论如何也难说出口,只直呼他的名字道:“曾乘风与我家多年交情,我父亲请他代为照顾我母亲,也未可知。”她知道此时不该插嘴,但事关母亲的清白,攸乐不得不声明。

“但还有一次,我借端茶的时机进入伯母房内,却见曾乘风正。。。”司徒浩紧张地看着攸乐,欲言又止。

“看到什么,实话实说。”司徒老先生此时威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