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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曾晚晚画风突变

    高莽枝一阵快马加鞭回到高宅,本想向高伯交代几句自己便准备往夜秦去的,在确认生父被杀之谜之前,他毫无任何心思来面对高家的生意。谁知刚进高家门,高伯便来告知,说柳母昨日夜里高烧不退,一时清醒便痛哭不止,一时糊涂又抓狂打人,这会子还在院里疯跑,林四和阿丑将她控制起来了,既不能让她伤人,也不能让她伤了自己。

高莽枝闻言只得去照看这个继母,虽说柳氏不是自己生母,但这些年来她对自己却和对其他儿子一样毫无差别的,这些年对这个继母,他也还算尽心尽力,所以此时无论如何也是不能置之不理的。他派高伯叫了好几名郎中前来会诊,又是端茶送药又是上下联络,偏生柳氏发了疯般地紧紧抓着他的手,不让他离开半步,于是他也只能衣不解带地陪在了继母身边整整两天两夜。

高莽枝回家一时忙的团团转,柳氏又对他须臾不离,几次他想抽空去找曾晚晚,当面问清楚一些事情,却始终脱不开身。对于这个女人,他已经无法把握自己对她的态度了,到底该爱还是该恨,她到底戴着一副怎样的面具,作为她五年的枕边人,他也毫无头绪。

第三日,柳氏在服药后终于沉沉睡去,他才得以抽身出来。结果找遍了高宅,也未找到曾晚晚,问起高伯,高伯也不知她的去向。

正打听之际,曾晚晚却自己回家了。高伯见大少奶奶回来,一如既往地躬身施礼,并悄悄后退到门外,既不打扰他们小两口叙话,又能随时听候他们召唤。曾晚晚却一改往日傲慢的气势,竟破天荒地朝高伯微微笑了笑,这倒令高伯心里咯噔一下,不知这大少奶奶怎么忽而像变了个人似的。

高莽枝见她今日穿着也格外朴实,头上既无珠翠也无银簪,只以普通娟巾束发,一袭淡紫色丝质长裙极为简单,腰间连平日里最爱戴的蓝田玉佩都没有,更无惹人想入非非的胭脂水粉香,但这平平淡淡的装束却让高莽枝的心脏好似漏跳了一拍似的,骤然间便狂跳不已,极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却做不到。这是多久都不曾出现过的感觉了,好似青春年少时第一次见到年轻美女般的心思萌动。

想起这两日的种种情形,高莽枝一时不知该以怎样的表情来对待她。是该感谢她拿蒙汗药代替了毒药,救下了自己一条命,还是该愤恨她与魏忠名为主仆实为奸夫yín妇,给他这个堂堂的大少爷竟然戴上了绿帽。

     可出乎这位大少爷意料之外的是,不待他决定拿怎样的态度对待她,她却淡淡地先开口了:“莽枝,我要走了。”

这一声莽枝叫的着实令人心惊。嫁到高家五年有余,曾晚晚从未如此清冷过,她的风骚与狠辣已深入人心;她从未冷静地叫过自己丈夫的名字,每次都是娇滴滴地称郎君,那又甜又腻的神情足以令所有男人缴械投降。这一声莽枝虽平平淡淡,却毫不作伪,如千千万万对普通夫妻般真诚而朴实,反倒令莽枝感动不已。

高莽枝诧异于眼前的所见所闻,愣了半晌才问出来:“你,要去哪里?”

“无忧公子要去大梁各地为曾家收茶叶,我要跟随他一起。”曾晚晚依旧平静地回答,目光却始终未投向高莽枝,她好似在看遥远的天际,又好似在看莽枝身后毫无颜色的白墙,目光散漫,毫无聚焦。

“可是,收茶叶这种事,怎么会让你同行?”高莽枝竟然一下子急了,但忽又想起这并非第一次,又柔和地问了一句:“不去可以吗?”

“不行!”

“这是为何?”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办。”曾晚晚的语气坚定而冷淡。

“曾家父子派你去的吗,我去找他们说!”

“不,是我自己要求去的。”

“为什么非去不可?”高莽枝迷惑道,见眼前的曾晚晚今日温婉安静,清冷脱俗,与此前判若两人,犹觉可亲可近。他全然忘了曾乘风说的那些话,忘了她之前所有的不好,只觉眼前人是自己的妻子,是救了自己一命的妻子,不愿意她不明不白地就离开自己,好像这一去就是永别似的。

高莽枝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妻子,却见她似乎并不打算解释,只是淡淡地继续道:“无忧公子受重托,会到大梁各地去,我作为曾家的一份子,有责任去监督和辅助无忧公子。“说完便欲转身离去。

“为什么?“高莽枝提高音量,再次重复刚才的问话,刚才的一腔柔情登时化作点点怒意。她毕竟是高家的少奶奶,自己毕竟是她的丈夫,如此轻描淡写便将自己抛诸脑后也未免太过轻慢了。

“没有为什么,只是我厌倦了整日待在高家,想出去走走罢了。“她依旧表情淡然,根本未将高莽枝的任何情绪放在眼里。

“出去走走,和那不知底细的无忧公子?和一个陌生男人?“高莽枝虽感激无忧公子上次帮自己找出奸细,但此时提起此人,却略带醋意。

“他并不是不知底细的人,全大梁的人都知道他,他是正人君子,是大梁百姓心目中的神。“曾晚晚用的是称呼”他“,而不是全称”无忧公子“,好似和这人很是熟悉,这更激起了高莽枝的嫉妒。

“即便他不是不知底细之人,但也至少是个男人吧。你是有妇之夫,孤男寡女同行成何体统?“

“并非孤男寡女,还有魏忠与我们一起同行。“曾晚晚终于看向了高莽枝的眼睛,认真地解释道。

“魏忠?“高莽枝脑中猛然涌入一股热血,话到嘴边便冲口而出:”你和一个男人还不够,还要带上两个男人,胃口可真大啊!“其实类似的话,高莽枝这些年并非不说,在他心目中,曾晚晚出身青楼,且嫁入高家后行为举止也称不上检点,这样评价她似乎也算属实。之前每次骂完后,曾晚晚似乎并不在乎,所以在高莽枝心目中,这个女人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甚至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

可今日,话一出口,他便懊悔了。因为曾晚晚脸上所流露的神情是他这些年从未见过的,是悲哀,是苦笑,还是深深的失望,高莽枝不能理解。

眼前的曾晚晚,并非是她所熟悉的那个曾晚晚,此时她眼中随之闪现的点点泪光却让他暗自心惊,怜惜之情陡然升起。

他猛然意识到,她也是个女人,是个需要被理解被呵护的女人,是不能被随意践踏自尊的女人。

“对不起,我。。。“高莽枝眼见着那泪珠滑落,不禁嗫嚅着,用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道歉。

“魏忠只是一路上照顾我,至于无忧公子,我仰慕他的大名与德行,仅此而已。“曾晚晚貌似并未生气,只是简简单单添了一句解释,并拂袖轻轻拭泪。

“不行,我不同意!“高莽枝冲到欲跨出大门的曾晚晚面前,伸开手臂拦住她的去路。”我是你的丈夫,不经允许,你不能出门。“

“你是我丈夫?“曾晚晚脸上的温婉渐渐消失,轻轻冷笑一声道:”丈夫会整天骂自己的妻子水性杨花吗?丈夫会在心里整天装着妻子以外的女人以至于夜间经常呼唤她的名字吗?丈夫会在妻子重病时不管不顾而自己跑到红袖坊去拥红倚翠吗?丈夫会整天提防自己的妻子就像防贼一样吗?“她紧紧盯着面前高莽枝的脸,眼神似要化成一把利剑,将这个自称丈夫的人心肠剖开。若这些年他能待她真如自己的妻子般疼爱,她又何至于一再地伤心失望,一再地作践自己呢。

“我。。。我夜间唤谁的名字?“高莽枝对这句话尤其敏感,因为这是他内心深处的秘密,是除了攸乐外没有任何人知道的秘密,他不仅羞愧于自己在别人心目中乱lun的形象,更惊恐于被外人得知攸乐死去的真相,他不知道自己在梦里会说什么,毕竟谁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梦。

“当着众人的面,你需要我说出这个名字吗?“曾晚晚眼里流露出一种挑衅与轻蔑,这眼神让高莽枝觉得无比可怕。

“不。。。不要说。。。“高莽枝头上渗出密密的汗珠。

“那我可以走了吗?“曾晚晚轻轻扒开高莽枝仍然拦在面前的手臂。

“不,晚晚,你误会我了,我。。。“他想解释自己和攸乐并非亲兄妹,也想解释自己并未杀死攸乐,但对另一个女人的孺慕之情怎能在自己妻子面前倾诉,况且,说出攸乐的名字必会后患无穷。且不说曾晚晚会不会去追究攸乐的死因,就连现在正立在门外的高伯也不会轻易放过这条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攸乐的背后还有马凌云,还有景王爷。。。

曾晚晚丢下愣神的高莽枝,丢下默然垂首的高伯,缓缓走出高家大门,在魏忠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晚晚,你什么时候回来?“正当魏忠甩响马鞭之时,高莽枝冲出来大声问道。

马车中静默了半晌,一个声音才幽幽传来:“看情况,或一年半载,或三年五载,或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