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她笨么，她从来没有多嘴问过一句他的来历，他的过往以及他脸上这张从不曾卸下的面具,说话也总是带着分寸，点到即止。

    说她聪明么，她的嘴巴就像个筛子一样，每天不把一日行程汇报和心得体验和他喋喋不休个清楚都不肯罢休，明明自己毫不理会，一个人也能边吃边说讲个起劲，要办剧院，要名扬京城，要让老百姓们都去看她的演出……虽然听起来神神叨叨的，做的事情也让人摸不着头脑，甚是奇怪，但却没有什么隐瞒的，讲得直率又坦白。

    好似……好似真的把他当成所谓的，朋友。

    鬼面整理衣摆的动作停了下来，又一次想起那天傍晚。

    鬼面和沐云舒相对而坐，石桌上摆满了沐云舒这一日带回来的点心吃食。

    “这是芙蓉楼的叫花鸡和醉酿虾，可好吃了，还有这个，是刘记的果脯杏仁干，味道一级棒，我可是排了很久的队才买回来的。”说着用可怜巴巴的小眼神望着鬼面，“你尝一口呗。”

    鬼面盯了她好一会，终究抬起手拿了块果脯，又看了她一眼。

    沐云舒连忙回转过身体，“我不看我不看，你快吃！”

    鬼面左手在面具一侧轻轻一按，往上抬，露出嘴巴，很快把果脯塞进去又扣上面具。

    只记得，他白皙到反光的皮肤和嘴角一粒黑痣，美人痣。

    沐云舒背对着鬼面，开心得不得了，这可是难得的进步。自己这吃的都搜罗多久了，天天带天天带，也没见鬼面松动一下子，尝一口味道，今日总算是，向着抱到大腿的美好日子迈进一步！

    沐云舒一个开心就有些收不住话匣子，一边毫无形象地踢着两条腿，一边眉飞色舞地跟鬼面形容着自己这一日的经历和遇到的趣事。

    鬼面看着面前这个光是背影就透着轻松愉悦的姑娘，眼里再次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色。

    良久，从来不会搭话的鬼面突然出声，“为什么和我讲这些？”

    沐云舒停住了话头。

    为什么，什么为什么，不然我们两个比赛谁能憋更长时间不说话吗，真是的，我要是再不多讲两句，场面会有多尴尬你能想象得到么？

    还为什么，因为你就是个大冰块！

    沐云舒在心里恨恨吐槽，嘴上却说着，“你也知道啊，我没什么朋友的，周围的小姐们都不爱带我玩。从小就是自己一个人，”说着又踢了脚地上的石子，“好不容易遇到纪大哥你，不会嫌我烦，又愿意耐心听我讲话，我当然把你当做朋友啦！”

    说着悄悄侧过头来瞄了一眼，见面具好好戴在鬼面脸上，放心地转身，又冲鬼面确认了一遍，“纪大哥，你不会嫌弃我烦人吧？”

    晚霞的余晖洒下，整个院子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如梦似幻，她的眼睛紧紧注视着自己，专注而期盼，熠着温柔的光亮。

    鬼面不由自主地移开视线，感觉面颊泛上一丝恼人的热意，不明缘由的。

    可是女子似乎一点没有害羞的念头，还是一个劲儿地盯着他看，

    鬼面又往旁边侧了侧脑袋，“不会。”依旧低沉的，吝啬多说一句话，却不再有让人胆寒的凉意。

    鬼面忆到此处，突然醒神，甩了甩脑袋，强迫自己不再一遍又一遍的想起这一幕，跟中了毒一样。

    就在这会功夫，鬼面听到外头传来一阵锅碗瓢盆落地的声响。

    迅速起身查看，刚走到后院另一角的灶房门口，就听见一道刻意压低的嗓音，

    “云渺！你轻点，动静小点，都说了一定要小声，再小声，不要吵着纪大哥。惊喜，你懂什么叫惊喜吗？”

    云渺轻声反驳着，“小姐，明明就是你自己不小心碰倒的，怎么还赖我。”

    沐云舒回头瞪她一眼。

    云渺不甘示弱，“再说了，你怕吵着人就去大厨房那边做呗，我们这儿的小厨房都好久没用过了，都积灰了，多不方便啊。”

    沐云舒欲言又止。她不知道不方便吗，这不是很久很久没下过厨了，上一次大概得追溯到上辈子上大学那会儿了。她怕自己的厨艺过于惊人，吓着别人，先偷偷地试验一下。

    “哎呀别那么多话了，怎么你家小姐我说一句，你能顶我两句，还反了天了你。”

    两个人窸窸窣窣，磕磕绊绊地捣鼓着手上的活。

    鬼面顺势隐在门后阴影处，侧头通过缝隙看向沐云舒毛手毛脚的动作。

    惊喜？不会是……

    心里头有点异样的起伏波动，鬼面没有多管，只是不动声色地看了良久。

    看她呲牙咧嘴地收拾着鸭子，看她搞不懂瓶瓶罐罐，皱着眉头嘟囔着什么，看她艰难下锅后满脸的自得。

    见她们俩好像要开门出来，才悄然离去。

    谁都不知道，面具底下，是不知不觉上扬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