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足想不明白。

    他任由尾崎轻轻推开自己重新躲到门背后去，眼前是她的悲恸，耳边是她的倔强。她在自己面前发抖，突然变得虚弱而苍白。

    一定是，天真的太冷了。

    她说着那些话时都快要支撑不住自己，她在摇摇欲坠，身体被冻得发钝，心一定更加千疮百孔。

    男人拖着缓慢的步子往回走，心里仍存了不少话还没有说。他甚至想抱抱她，想轻轻吻一吻她柔软的发顶和冰凉的脸颊，他不懂，自己怎么会真的忘了她？

    怎么就真的被自己一团糟的生活牵住了脚步？

    而她，这个渐渐对自己投来爱慕的，会因为能和自己多呆一会儿就快乐起来的小姑娘，为什么连一个征兆都没有给，突然就如此直白又惨烈地准备和自己再无关系了？

    他不明白，他好奇，甚至可以说是人性丑陋的部分漏了一丝出来在作祟——尾崎不是喜欢自己吗？怎么又说离开就离开了呢？

    这种心情驱使着男人在第二天的夜里再一次去了咖啡店。

    他比九点提前了半个小时，他断定小姑娘必定会为了躲开自己而比平时更加提早一些时间，正如他预料的，尾崎见守是在八点三十五分打开的后门。

    她看到忍足，吃惊又尴尬地往后退却了一步，该说的话她已经说了，她设想自己和忍足本应再不会有什么交集。

    可男人温柔地对自己挽起个她喜欢的笑，远远伸出手又递了一罐饮品过来，他一言不发地等着自己，拿着的还是她偏爱的乌龙茶，于是她自暴自弃地松了肩膀，憎恨起自己对着他为什么不能真正狠得下心。

    “你为什么又来了？”小姑娘靠近了两步接过茶，视线错开些望向了地面。心跳变得有些快，有种站不稳的眩晕每次都要在见到男人时出来刷一遍该死的存在感。

    “我不懂发生了什么。”忍足喃喃地，话不知在说给谁听，“昨天，你看起来好像没有要怪我，说也说了自己没有生气，那么你为什么突然就不愿理搭理我了？还说什么……要离我远一点？”

    男人漫无边际地问，这些话不用打腹稿便急不可耐地奔涌出来。

    他也许根本没想到自己所有的话都说到了问题的关键。

    就见尾崎不知所措地嗫嚅，慌张得就快忘记自己该怎么发出声音。她抬眼瞥了一眼对方，被那对眼眸里真切的迷惑刺伤，她模模糊糊憋出一句这和你没有关系，但这事怎么和忍足没有关系？

    “会搬出去一个人住是不是还是因为我之前那些话？”

    尾崎一僵，结结巴巴地否认着。

    她顾左右而言他地问是不是幸平偷偷向他告了密？男人答说是他自己去幸平家没见着她所以知道的这事，说他一个月的消失是他的不对，但小姑娘打工和搬家说到底全是由他而起，他现在知晓了这些情况，怎么都不可能真的丢下尾崎什么都不管的。

    “你为什么这么缠人？都说了和你没有关系，我也不是生气不是赌气没有要引起你什么注意，你就让我离你远一点，大家一切如常地继续生活下去就好了。”

    “可是我想知道原因，你究竟为什么突然要这么抵触我？”

    显然，这话又问到了尾崎试图回避的关键。她兜兜转转就是不肯解释明白，可偏偏忍足总是有足够的耐心，他等着自己不肯放她走，用深邃的眸久久地凝着自己。

    小姑娘终于抵抗不住了。

    她闭了闭眼，两人间短暂地出现了一秒死寂。她深深地吐出口气，像是已经丢掉了所有保护自己的武器一般视死如归。

    “那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她道，唇又开始抖。

    忍足不禁收拢了手指也跟着觉得起紧张，就听到小姑娘迟疑了两秒，道：

    “你喜欢我吗？”

    思绪在这一瞬间全乱了。

    男人说不出答案，他没想到从头到尾都说着叫自己不用回应她感情的小姑娘会突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我……”

    他知道自己当然应该否认，他早就肯定过他们之间并不会有什么恋爱感情。可喉咙口像是充着血什么都说不出来，忍足面对着小姑娘发问，第一次萌生了退却的念头。

    他后悔了。他不该问这些的。

    而尾崎，镇定地看着男人少有的呆若木鸡，她浅浅地苦笑起来：“你不用勉强自己回答，我其实都知道的。”

    我知道你绝对不会回答喜欢，她开始道。

    你一定不会说出喜欢。

    你对这个字眼太认真，不肯随随便便就把一种好感称为喜欢。你会要对此负责，会将对方视为今后人生的一部分那样去对待。

    可你不可能对我负责。你不可能真的对我付出那样的时间精力。我完全不够资格。经历、能力、财力、学识，什么都还差得很远。这样的我根本不值得也不存在能被你喜欢。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