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意动
脸皮实在是厚极了。
为了转移话题,周诚问:“孙点他干什么呢?净累着你。”
秦简音故作惊讶,“大将军竟不知道?孙将军在修门啊。”
周诚噎了一下:“两天了,他那门还没修好啊?”
“是呀。”秦简音已将折子写好了,慢悠悠地揉着手腕,心中暗笑,“卫一都去帮忙了。”
原来只要补个洞就好,孙点以为自己能行,谁知不小心将门卸下来弄坏了,现下整个门框都要换掉。
孙点哪处理过这些,便喊了卫一帮忙,卫一说不能白忙活,不仅要走了孙点的一本闲书,还叫孙点打下手。
周诚:“……”
周诚假装没听见,说:“给我看一眼折子。”
秦简音将折子递过去,自己懒洋洋地靠着墙看书。
这几日天冷,他浑身都有点不大舒服,看书时不自觉地缩起来,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虽未宣之于口,周诚却觉出他的不对劲,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忽然发觉他身上衣裳有点短了,而且颜色泛旧,还打着几个补丁。
于是周诚默默盘算着,有空带他进城去逛逛,顺便给他新做两身好衣服。
少年人该要活泼一点的,自己总是把秦简音关在大营里头,哪儿都不许他去,也不太好。
看完了折子,周诚道:“回头带你出去玩,再做几身衣服吧。”
“那就多谢大将军了。”听到能出去玩,秦简音还是挺高兴的,不过只是矜持地点点头。
见他不如往日有生气,周诚不放心地凑过来,拿手背试了试他的额头,方才放心地出去。
西疆的雪化时,来自京城的旨意也到了。上回努及尔骨被召回殷城时周诚就将消息递回京城,分析利害申请西征,朝上商议后准许此事,并调拨了大批钱粮。
皇帝还关心了一番周诚的近况,有意无意暗示周诚年纪不小也该成亲了,不过周诚看见也只当没看见。
这时候秦简音正站在军营外头,看圆子在泥地里打滚儿。他抄着手,倚着一棵光秃秃的老枣树,一袭青色深衣显得人格外纤细单薄。
圆子沾了一身的泥水,脏兮兮的,撵着东郭朗跑远了。风吹过来,树枝上融化的雪水落了秦简音满脸,他被冻得一个激灵,掏出帕子擦掉水渍。
周诚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
“穿的这么少,站在风口不嫌冷?非得冻病了才长记性。走,跟我进屋。”
随着话语落下,秦简音身上一重,原来是周诚给他披了件沉甸甸的狐狸毛披风。
秦简音蹭着领子上的绒毛,笑意盈盈地转头。
见周诚皱眉,他轻声说:“大将军管得这般紧,我怎会冻坏啊?况且我衣服严实,新做的棉衣也穿上了,不信你瞧。”
说着,他将袖口翻开给周诚看,里面还套着两层棉衣。
许是声音太轻太软,周诚看着他澄澈的眸子,又看看他袖口下纤细的手腕,竟愣了一下,而后不自然地转过脸去:“回去吧,喝点热汤。”
周诚耳朵有点发烫,怕被看出端倪,便一直偏着头,硬推着秦简音回去,一边推人,一边摸摸自己的胸口。
隔着一层层布料,周诚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深呼吸几次才慢慢平缓下来。
他忽然不太舍得让秦简音离开自己了。
如果简音州试考得好,接着就会离开银甲军,进京赶考,等什么会试、殿试一过,就要去做官,不知何年能相逢。
周诚想想就觉得不大乐意,虽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啧,儿大不中留。
就这样心不在焉地纠结以后的事,周诚差点撞上门框,被秦简音唤了好几声才恍惚过来,将陛下准许自己西征的消息告诉他。
秦简音知晓皇帝和朝臣都同意西征了,内心清楚大势所趋,也师出有名,可有些不理解。
攻辰不是小事,他不甚明白这样做的道理在哪,更不明白为什么朝廷大臣们会一致同意。
犹记得当初父亲以仁政王道教育自己,为君当宽厚待民,仁以治下,为臣则规劝匡扶,忠君报国。
从来他就认为,攻伐之事是两败俱伤的举措,能免则免。
以前辰国挑衅,昌国反击,收复失地实属正常;可现下辰国已然败退,昌国反要西征,不是劳民伤财,不得民心之举吗?
他四岁开蒙,至今也读了十余年的书,也见过战场厮杀,本以为虽然自己年纪小,可见识也算丰富,如今才觉远远不够。
这样琢磨了许多,秦简音渐渐因那曾经的一丝自满惭愧起来,毅然决定放弃今年的科考,想跟着周诚西征。
阴差阳错遂了周诚的愿。
可周诚听他说不愿科考,下意识拒绝道:“不行。”
虽然心里有些意动,周诚仔细想想却觉得,自己不能耽误秦简音的前途。
留在银甲军是大材小用。秦简音身怀秦家风骨,志虑忠纯,不如到朝堂做官,按他的理想造福百姓去。
秦简音眼里带了恳求的意味,可怜巴巴地说:“大将军西征就带上我吧,我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
周诚心知肚明,他是故意做出这副模样好使自己心软,往常央求自己带他出去玩便是这样,可内心仍旧不免犹豫,什么重话也说不出口。
秦简音垂头坐在周诚对面,看上去委屈极了,“大将军,我年纪尚轻,州试早一年晚一年有什么要紧,不如跟去西征,好好历练一番。”
见周诚隐约有松动的趋势,他转了转眼珠,故意拽着周诚的袖子摇了几下,“周二哥,我知道你最疼我了,我保证,一定会参加下次的州试,好不好?”
周诚一愣,将自己的袖子慢慢抽出来,“……好。”
知道秦简音是故意的又能如何?他抵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