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顺是那种大智若愚的类型，别看他外形，是个不怎么精明的，甚至有点憨的中年老龙，感觉上好像随便来一个低等级的奸臣就能ko似的，那就是上了他的当了。

    他其实还是很有政治手腕的。

    知道怎么治理东海，怎么用人，怎么去处理下属之间的矛盾，以及协调东海政府各个部门之间的矛盾，让大家进行充分合作，让力量得以聚集到一起，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这一点，就连从来都不表扬老爹的龙敖都佩服。

    不过他这辈子，大概是永远都学不来老龙王的处世之道了，毕竟他们的职业环境就不一样，老龙王是在政界，龙敖是在学术界，这两个圈子的运行机制跟规则虽然也有部分重叠的地方，大部分是不一样的。

    能在政界混得好的，混得巅峰的，都得有手腕，内心都会有暗的一面，这个暗面就是谋划，算计人，在这个语境里，并不是贬义，是个中性词，是某种工具行为。

    龙敖表面上看，冷艳，孤傲，但真实的杀伤力水分很大，如果你是个不计较表面言语的人，就不会感觉到有什么伤害。

    他不会算计人，不会处心积虑地去谋划某些事情以获取利益，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跟他足够熟悉了，关系足够好了，可以百分之两百的给予信任，他永远都不会背叛你的。

    是永远，forever。

    “对了，上周我去学校参加一个活动，给优秀老师颁奖，碰到你以前的班主任，大白鲨，他跟我说，有时候挺想你的，知道你现在在人间发展，忙，但什么时候回来东海了，抽空也去看看他。”

    老实说，当时龙顺听到大白鲨老师挂念自己这个小儿子的时候，还是挺意外的，他一直以为对方那时候三天两头打电话来告状，是很不喜欢龙敖了。

    他错了，大白鲨其实挺喜欢龙敖。

    在其眼里，龙敖是让他感到情感最复杂的一个学生。

    这个学生真的太特别了。

    首先，他足够聪明。

    犹记得当年在授他课时，每每看到他开小差，故意喊他站起来回答问题，他竟然都能毫无困难无缝对接，就像之前的开小差都是某种障眼法，就是想挑起老师的不爽，进而挑衅一般，大白鲨老师不信邪，往往会后续补充多个世纪谜题，就是想难倒这位学生，看看他脸上显露出因为无知而羞愧的表情。

    很遗憾，龙敖每次都能答得上来。

    他甚至可以预先知道大白鲨老师的问题是什么，往往大白鲨开了个头，都还没有讲完整句话，他已经可以根据前半部分的主要题干，配上老师的语气，揣测出老师想要问的是什么，以及他想听到的答案是什么——

    对，“正确的答案”，跟“老师想要听到的答案”，是不一样的。

    在以后漫长的岁月中，特别是在人间的这两年，龙敖每天接触各式各样不一样的人，他都有能“洞悉”他们的能力，知道他们想要什么，欲望是什么。

    这就有点子恐怖了。

    当初龙敖离开东海时，六个哥哥还担心以他的性格，能不能在人间存活下去是个问题，实属瞎操心，他只是性格孤僻了点，不是蠢，不是傻，不是容易被人骗。

    只要他想，他甚至可以把别人都给骗得团团转。

    但他懒得动那种心思。

    “我知道了。”

    龙敖依旧是淡淡的表情。

    龙顺看了看手表，“我快到时间去上早朝了，你慢慢吃。”他离开了餐桌，龙敖早就吃完了，自然也是打算起身离开，不过这时他六哥已经端了几大碗海藻汤回来了，这汤是东海特有的醒酒神器。

    “别啊，小弟，一看到我来你就走？现在老爹也不在，正好，咱俩聊聊天。”龙六一坐下，就将手很亲昵地搭在了龙敖的肩膀上，龙敖瞅了那只自来熟的手一眼……

    嗯，好吧，再跟你聊五分钟。

    “上次我们兄弟几个聚餐，还提到你了，不知道你在人间有没有交到朋友，跟六哥我说说，平时该不是吃饭、看电影什么的，都是一个人去的吧？”

    龙敖转移了话题，“你再不喝汤，要凉了。”

    龙六摆了摆手，拿起一碗海藻汤，往喉咙里一口气灌了下去，接着道，“其实交朋友这种事情，重质不重量，质量很高的，有那么一两个就好了，别看我狐朋狗友那么多，真正能交心的也就那么几个，所以你现在没朋友不要紧，说不定不久之后就会遇到了，哪怕只有一个，那也是完成了目标额度……”

    他一边跟小弟说，脑海里却闪过了另外的画面。

    那时他12岁，小弟10岁。

    ……

    一家人在餐桌上吃饭，饭菜很丰盛，可基本无人问津，因为大家的精力都放在了聊天上，龙六撅起嘴巴，十分不满地对父母说道，“后天晚上我的生日宴，可不可以不要让小弟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