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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溪欢篇8

    溪欢沉郁了三个多月,勉强吊着一口气度日。

    自那以后,她没有了许多情绪,像个不会哭笑的木头人,每日大部分时间里都是躺在美人榻上直愣愣地盯着前方。

    这夜,王上走进溪欢厢房时,恰好又看到溪欢躺在美人榻上,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王上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他拿着这一府人的性命要挟她,兴许她连这口气都不想喘了。

    王上遣退了众人,半蹲在美人榻前,等她回神了,才轻声道:“收拾一下,我带你去个地方。”

    闻言,溪欢看向王上,想讥笑他,可还是面无表情:“父王不是禁我足吗?”

    王上没回答,继续道:“收拾一下。”

    王上转身出去,溪欢瞟到王上两侧的白鬓,愧疚涌上心头,从榻上立起身子:“父王,欢儿知道是自己无理取闹,您别往心里去,欢儿再过段时日就好了。”

    王上点点头:“父王知道。你快收拾,换上一件你喜欢的衣裙。”

    溪欢不知父王要带她去哪儿,听话地换了件衣裙,又碍于王室颜面,唇上抹了些胭脂,掩盖了她的苍白气色。

    这是那日以来,溪欢第一次踏出房门。

    以前的溪欢会笑着说很多话,但这次两人并肩坐在车厢里,沉默了一路。

    到了地方,王上先下马车,溪欢随后。当溪欢掀开帘子时,抬头便看到了“醉月阁”这三个大字,一时沉思,抓着帘子的手紧了紧,低眉与王上对视,神色复杂:“王后娘娘许您来这?”

    王上尴尬地咳了几声:“别乱想!”

    醉月阁是城里最大的青楼,里面汇聚了许多能人义士,不过大都是些卖艺不卖身的主,也有卖身的,只是少之又少。

    溪欢以为是父王见她不开心,带她来这寻欢作乐的。

    此时醉月阁不营业,只接待溪欢他们两个,似是在特意等他们来。醉月阁老鸨没有热情地迎上来,过分地敬重他们,想必是知晓他们的身份。

    溪欢见父王如此熟练地上了三楼,又如此熟练地引她到一间厢房前,默默地决定改日一定要跟王后娘娘告状。

    王上还是妥协了。

    王上与溪欢并肩站在厢房门前,忽而王上拍了拍溪欢的左肩:“别怪父王太狠。”

    溪欢皱眉疑惑,此时王上又轻轻推了她一把:“去吧!你想见的人,就在里面!”

    她相见的人?溪欢一听这话,眼眶瞬间就红了,如鲠在喉,说不出话。

    她想见的人是宋征。会是她想的那样吗?

    溪欢推开了眼前这扇门,屋里躺着的人惊呼:“谁?”

    真的是宋征的声音。

    溪欢缓缓合上了门,倚靠着木门,压制自己的哽咽。

    屏风遮住了床榻,溪欢没能第一眼看见宋征的情况。

    夜里寂静的四周,啜泣声窸窣作响。

    宋征大抵猜到了来人是谁,嗤笑出声:“殿下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溪欢带着哭腔连连否认,往前走了几步。

    宋征听出了溪欢的哭腔,心止不住抽痛,明明腿也没有知觉了,此刻他却像感知到了骨头深处传来的痛感。

    宋征何尝不想见溪欢?可是他不能,他不能让溪欢看到他这副模样。

    眼看着溪欢越来越靠近屏风,宋征忽然激动捶榻:“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

    “宋征……”

    宋征听到溪欢的呢喃,反驳道:“世上已无宋征。”

    溪欢不管宋征是什么想法,她只是想要一个答案,拼命咬住下唇,不让眼泪再流出来。

    宋征见溪欢直奔过屏风,朝他走来,便把头往里面偏,不想让溪欢看见。

    溪欢见此,快步倾身于宋征榻前,一手撑榻,一手捏住宋征的下巴,把他的脸掰回来,委屈巴巴:“宋征,你可否有半点爱慕过我?”

    宋征的脸色很苍白,脸廓消瘦了很多,骨骼分明,下巴没有一丝肉感。

    榻上没有被褥,溪欢一眼就看到了,宋征的衣袍脏乱破,许多血迹斑驳的布匹缠绕着宋征的双膝处。

    溪欢方才好不容易收回去的眼泪,倾泻而出,滚烫地打在宋征的胸襟上。

    她在问三个多月前的答案,可如今的宋征,已无承认的资格。

    宋征的心跟撕开般疼痛,勉强扯出一抹冷笑:“殿下在痴心妄想什么?”

    他以反问代替他的否定回答。

    溪欢几下抽泣,随后质问:“宋征,你撒谎!”

    宋征加大攻击力度,卸下了以前所有的尊敬:“溪欢,你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感激你吗?我恨你!我从前不曾爱过你,如今更是憎恶你!”

    只要能让她走,再怎么违心的话他都说得出口。

    溪欢松开手,踉跄后退了出去:“你恨吧,只要你活着,怎么恨我都行!”

    门“咣当”被撞在墙上,空余一阵风回旋,彷佛她从未来过。

    宋征的双腿又开始隐隐作痛。

    溪欢冲出了厢门,在一楼大厅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才踏出醉月阁的门。

    王上把溪欢送到厢房门口就回到马车上了。此时看着溪欢扯开帘子坐回他身侧,躲避着他的目光,语气刻意平缓:“多谢父王!”

    王上抬了抬眼:“寡人命人敲断了他的双腿,你不怪父王心狠?”

    溪欢闻言恍如窒息,可也明白父王有他的顾虑:“您肯留他的性命,欢儿就已经很感激了。”

    王上不满溪欢为了个男人如此求他,“哼”了一声,嘴犟道:“若你一年多后没夺得头筹,我照样收了他的命!”

    溪欢意识到父王是同意她当时说的那个交易了。

    宋征被断了双腿,成了卖艺不卖身的清倌,没有王上的谕旨无法离开醉月阁。王上硬生生地掰断了他的傲骨,他再也不是那个风华正茂的少年了。

    两年间溪欢再也没有去找过宋征,一直潜心练箭术。每次拉弓射箭,牵引的微风佛面,宛如回到了他们一起度过的那两年。

    溪欢的成人礼终于如期而至,溪欢遥遥领先第二名,一举夺下了当年的魁首。

    临近傍晚,溪欢等总管宣告了最终结果就离开了猎场。

    按以往,成年礼上的承诺都会公开示众。可这次王上承诺的内容,没有公开,众人纷纷猜测,公主要的承诺是婚姻自主,故而选择不公开。

    从猎场回府,溪欢心情很不错,她终于从父王手里护下了宋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