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李云庭的烧退了，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

    曹旭怎么劝都劝不住。

    于是，李云庭在里面洗着，他就守在门外，唠叨着“刚病好就洗澡，会加重病情”之类的话，可惜花洒水声太大，李云庭听不见。

    等李云庭洗完澡出来，曹旭就拿着一件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羽绒服厚外套，硬是逼着李云庭穿上了。

    其实室内也开了空调式暖气，可曹旭不清楚。

    他弯着腰按照李云庭手指的方向拉开柜子的抽屉，给自己拿了一支新牙刷，然后走进卫生间洗漱去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句话形容得真贴切，尤其是被热水一冲，李云庭膝盖软得都打着摆，可他精神却好多了，只身上还觉着绵软无力。

    等曹旭洗漱完，两人坐在沙发上商量着点什么外卖。

    “俺给你做，不吃这个，花钱，还脏哩。”这是曹旭对外卖的评价。

    托郑坚雄的持续输入，曹旭知道了地沟油的存在。

    在客厅那套橘黄色的沙发上，李云庭穿着洁白的羽绒服闲倚着靠背，整个人都是放松的姿态，他脸色还带着一点病态的苍白，不过精神头很足，没有佩戴眼镜的五官看起来清秀俊俏。

    而坐在一旁的曹旭则拿着李云庭的手机，对上面的外卖表示很不满意，他坐得端正像一张弓，却皱着一对浓眉。

    听他嘀嘀咕咕地嫌弃着别人的吃食，李云庭的心情意外地平静，甚至算得上欣然。

    “那怎么办？我饿了。”

    连李云庭自己也没有察觉这句话里面隐含的撒娇成分，曹旭就更加不可能发现了，他只是想了想，就开口道：“你跟俺回宿舍，俺给你做。”

    语气自然。

    可下属会邀请老板去自己宿舍吃饭吗？再差劲点，也是提议去饭店吧。

    显然，在曹旭的认知里，他就没有对这种阶层差距有过什么想法，又或者，他把李云庭纳入了自己人的行列。

    总之，这让李云庭十分意外。

    “好吧。”李云庭答应下来，而且电脑还留在公司，顺道去拿回来。

    接下来，李云庭准备给自己放一天假，这次生病让他意识到，健康是用钱买不回来的，所以准备好好休息休息，自从母亲入院后，两地奔走，他已经很久没有放松过了。

    因为要出门，李云庭把家居服脱下来，换了身休闲装，一改平时杰出精英的模样，整个人变得文质彬彬，满身书卷气，那金色眼镜一架，就像个大学老师。

    曹旭把自己的军大衣穿了回去，临走前，李云庭想到曹旭那破掉的袜子，于是从衣柜里拿出一双新的让他换上了。

    “那袜子俺还能穿哩，等回去缝缝。”

    李云庭皱眉：“都坏了。”

    曹旭怕他生气，就没敢坚持，听话地把袜子扔进垃圾桶，然后看垃圾桶已经满了，又给系好，下楼的时候顺手扔掉了。

    两人打车回到宿舍附近的路口，付款下车时，曹旭说要去买点菜，于是李云庭就跟着他走进了菜市场。

    中午买菜的人不多，三三两两，经过早上人来人往的踩踏，地上全是脏水和烂菜叶，空气里总有一股腥骚味，不知是家禽还是海鲜档上传过来的，或者都有。

    李云庭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脏水坑，紧紧跟着闷头走路的曹旭，可目光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他发现，每路过一个摊子，摊主就会热情地吆喝他们，地上随便铺个塑料纸就可以摆卖各种食材，三轮车上还囚着活蹦乱跳的禽畜。

    这是一个充满人间烟火气的地方。

    李云庭看着曹旭蹲在摊位前一边挑选青菜一边口拙地跟摊主讲价，看着他走进杂货店认真对比每款面条的好坏，看着他回头对自己笑，问自己中午想吃什么。

    在那一刻，李云庭的内心是鼓满的，像是去年冬天被雪藏了一季的花苞，终于在某一天，获得了春日阳光毫不保留的温暖照耀，它蓬发着，鼓动着，迫不及待又欣欣然地，想在枝头间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