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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肝胆

    夜已深了,再过七日就是霜降,寿康宫里的花草只剩下秋菊在舒展着枝叶,太后拿了一把包着红线的剪刀,剪了剪窗旁绿梅的枯叶。

    “娘娘,张大人来了。”老嬷嬷行了个礼,温声禀报着。

    太后生了许多白发,她把剪刀递给老嬷嬷,思索道“他这个时候来内庭,是不要命了吗,这又是要做些什么?”

    张瑞权正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平时整齐的官服也皱巴巴的披在身上,一见太后出来,他好似见了亲娘了,磕了个重重的响头,痛哭着喊“姑母,你可要救救瑞权啊,我亲耳听见皇上的杜太傅在彻查当年粮草的事,您可要救救我啊。”

    太后惊讶,想到她之前在自己面前的乖巧劲儿,竟是个这么不识抬举油盐不进的主“你好好说,你是如何发现此事的?”

    “我……嗝”张瑞权打个哭嗝,盘腿一坐坐在寿康宫地上“侄儿今日去糖水摊吃些零嘴儿,哪成想遇见了苏大人和杜大人,侄儿本想着自己的官职不如他两个,也没有做声,谁想到杜大人竟然咄咄逼人,说起当年的事来,侄儿心中惶恐,特来求求姑母给侄儿指条明路。”

    太后心中怨怼着张瑞权不识规矩,脸上却没表现出半分“没想到杜家女竟然这样不识抬举,哀家看她是要翻了天。你且放下心来,这事自有哀家决断,你只可做好你自己,不可轻易妄动。”

    太后从凤位上走下来,扶起他,没想到他身下竟有一摊水,原是害怕极了失了禁,太后蹙着眉,训斥他“姑母为你求了个官职,在北部做盐铁转运使,瞧瞧你现在是什么样子,芝麻大的事情也值得你这般,张家人就要有张家的样子。”

    张瑞权的父母早早地就去了,当年她怀了皇帝的骨肉,这深宫之中人人盯着她,偏生皇帝对她也不算爱护,御膳房端了一道枣糕,说是伊春娘娘亲手所作,她们一向交好,她深信不疑的抿了一口,张瑞权的父母正进宫探望,替她抵了命吃了糕,她的孩儿也由此去了,对这个贱人鞭尸也不解她的怒气。

    “姑母,侄儿就知道您对我最好。”张瑞权趁着夜色偷偷潜进了采办的马车,临行留下这样一句话。

    “娘娘,何必一味帮助张大人,这么些年他可给太后娘娘惹了不少麻烦。”老姑子替太后拆了发辫,满头冰冷的珠翠有些重量,压的太后的额头有些红色的印子。

    “他虽是蠢笨,对哀家却是忠心不二,她的父母又为哀家丧了命,他自小是个没爹娘的,哀家怎能不疼他。”太后脑中回想着过往的一桩桩一件件,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眼中盈满泪水“春芳,明日让法华寺的僧人对着小皇子的排位多上些香,全当哀家的心了。”

    “欸,娘娘也不必伤心,小皇子此时已早登极乐,在那边自然过的是好的。”

    二人又宽慰了几句,太后便歇下了。

    何老坐在正庭里候着杜蘅,何老今日并没有喝什么酒,他的眼神十分清朗,扶着一个羊头的梨木拐杖,天气渐冷,下人拿来一件狐裘,跪着搭在何老腿上,连一旁的酒壶都是温热的,只是他的面色并不好看,甚至可以说有些发黑,看来是已经知道了杜蘅与苏子衍的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