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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而不得(七)

    最近,清水樱总是觉得很困。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以往对生孩子没什么兴趣的五条悟这几天突然变得积极了起来,一有时间就缠着她。连续几天都睡得很晚,她只能用白天来补觉,清水樱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个作息太阴间了,只怕宝宝还没来,她先撑不住了。

    好在咒术界给五条悟派遣了任务,他需要出差两天。

    所以清水樱再见到夏油杰,已经是好几天以后了。

    上次的求来的是末吉签,她觉得签文的意思不太妙,不安地想要更好一点的签,于是抽空再去了趟浅草寺。

    夏油杰听说了她的来意,有一瞬的惊讶,然后便轻声笑了起来:“如果这一次抽到的签还是不满意呢?”

    调侃之意溢于言表。

    清水樱理直气壮:“那我就一直抽到满意的为止鸭。”

    她一连抽了十次,每次摇出来的签是【大凶】,清水樱差点汪得一声哭出来:“果然太贪心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呜呜呜……”

    夏油杰微笑着把自己手中的【大吉】换给她:“这样会不会心情好点?”

    她没有接他递来的签,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夏先生,上次收了你送的铃铛已经很不好意思啦,怎么还能收你的签呢?”

    “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能让你高兴就算实现它们最大的价值了。”他淡淡地说,语调中带着一股凉薄之意,他的视线落在她的手腕上,“……今天没有戴吗?樱花铃铛。”

    说起这个,清水樱心情更低落了。

    那天……虽然说过那样的话后,五条悟很快就道歉哄她了。

    但是她心里却像是留下了一片挥之不去的阴云。

    【是你误会了哦,我从来就不喜欢狐狸。】

    他说这句话时冷淡又复杂的表情不是假的。

    可是,他怎么会不喜欢小狐狸呢?

    他怎么可能不喜欢小狐狸呢?

    那是他们从小到大最美好的回忆啊。

    清水樱一向简单,掩盖不住内心的情绪,所思所想直接挂在脸上。

    看出她的失落,眼前的男人微微偏了偏头,关切道:“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了吗?”

    “……没什么。”人际交往,切忌交浅言深,虽然知道对方的询问是好意,她仍然没有打算事□□无巨细地告诉他,只是一笔带过,“我把樱花铃铛带回去了,可是我丈夫好像不太喜欢。”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笑容有些勉强。

    【不过……夏先生送的樱花铃铛上的小狐狸,真的和杰以前画给我的那只挺像的,都是黑毛紫眸,和杰的发色眸色一模一——】

    清水樱怔住了。

    ……等等。

    为什么她会下意识地认定小狐狸和杰的发色眸色一样?

    画册上和铃铛上的小狐狸都是黑毛紫眸,可是杰——她的丈夫——明明是白发蓝眸啊。

    不要说一模一样了,根本就是毫不相关。

    就连夏先生和小狐狸的相似度都比杰要高。

    清水樱突然抬起头,她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黑发紫眸,眯眼笑起来的样子狡黠得像是一只狐狸。

    她睁大了眼,愣在了原地,就像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那晚做的那个关于小奶猫和小狐狸的梦境突然被她从记忆的角落里翻找了出来。

    在梦里,小狐狸最后变成了夏先生的模样。

    她觉得自己好像潜意识里明白了什么,过往记忆里那些不合理,被她下意识忽略掉的地方就快要呼之欲出了。

    可是她不敢再往下想了,她不敢再深想了,她隐约觉得被她忽视掉的部分不是现在的她能接受的,如果真的想起来了,一切就不能回头了。

    “我、我要回去了……”清水樱慌张地转过身,刚想离开,却被男人一把拉住手腕。

    看见她透着惊慌的眼眸,长发青年沉默了一会儿,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

    那是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和一把有些年岁的钥匙。

    “想知道一切,就去纸上写的地方。”

    “如果你最终决定不去……”他笑了笑,笑容中有着她看不明白的复杂意味,“不去也很好。”

    【我会就此消失,永远不会再来打扰你的生活。】

    二零一八年的春末。

    距离夏油杰叛逃过去的第十年。

    今年的樱花开得太早,受到反春寒潮的影响,东京都内的樱花都已经呈现出颓势,大概再过三四天,就会彻底凋零。

    清水樱按照纸条上的地址来到了那个已经很老旧的房子前,街道两旁的鸽子树新发了绿枝,不难想象盛夏时亭亭如盖的模样。

    房子前的庭院积满了落叶,是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的迹象。

    “樱酱!”不远处有个带着小孩的女人看见她,立刻高兴地冲她挥了挥手,“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由美呀,我们小时候经常一起玩的!可是自从你和夏油君搬走以后,就好久没见过了呢,一直没有你们的消息,也不知道你们过得怎么样……仔细算算,已经十年了吧?樱酱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

    清水樱垂下眼帘,看着女人身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的小姑娘,她笑了笑:“这是你的女儿吗?”

    “对啊。”女人弯腰轻轻拍了拍小女孩的肩膀,“叫阿姨。”

    小姑娘面对生人有点害羞,对着手指小小声说:“……阿姨好。”

    清水樱弯下腰,给了个糖果给她:“你好呀,小朋友。”

    “时间过得好快啊。”女人感叹道,“一转眼我们都是要被叫‘阿姨’的年纪了。”

    “是啊。”清水樱轻声说,“毕竟……已经十年了。”

    她把钥匙插入锁孔之中,轻轻转动,耳旁仿佛清晰地响起了齿轮咬合的声音。

    时间在一瞬间,飞速回流,倒转,褪色。

    像是坐上了一架永不回头的时光机。

    五条悟回到家是黄昏时分。

    落日熔金,暮色四合,夕阳的余辉打在米黄色的窗帘上,树枝的影子映在上面,摇曳生姿,房间内没有开灯,处于日与夜的分界线,一切都是昏昏沉沉的。

    不期然的,他突然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个晚上。

    她在被雷电撕裂的夜空下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那是他们的开始。

    其实今天的场景和当时一点也不像,但他就是有种预感。

    那种……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预感。

    清水樱坐在沙发上,她好像已经等了他很久,好像在等他的过程中已经想了很多,好像一切都已经在她心中尘埃落定了一样,所以此刻的她虽然有些疲惫,但仍然是娴静温柔的。

    她抬头微微笑着望向他:“悟,你回来啦。”

    这是这十年来,她第一次叫他“悟”。

    这十年间,他曾经无数次想象过她用温柔软糯地嗓音叫他的场景,不是作为杰虚假的影子,而是“五条悟”本身。

    可是为什么,当这个场景真正发生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并不觉得欣喜?

    可能是因为他也知道的吧。

    当她想起一切的时候,就需要作出抉择了。

    而他从来不愿意去想她抉择的结果。

    五条悟像是座雕塑一样伫立在原地。

    他说:“你见过杰了。”

    用的是陈述句。

    “嗯。”清水樱点点头,平静地说,“我见过杰了,去看了夏油阿姨和夏油叔叔,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那个樱花铃铛也是杰给你的。”

    “是。”

    “你这几天出去见的人也是他。”

    “对。”

    “所以呢?”他说,“你在家等我是想和我说什么?”

    她张了张嘴,像是用尽了力气也很难说出接下来的话,最终出口的只有一个短到极点的词——

    “……对不起。”

    五条悟唇角紧抿,冰冷得没有一丝上扬的弧度:“我不想听你说对不起。”

    清水樱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

    “……悟,谢谢你。”她沉默许久,她慢慢地说,“我现在回想起来,这十年就像是一场梦。谢谢你照顾我,才让原本应该很不幸的我,十年里的每一天都过得非常幸福。但是……但是,梦就是梦,再美终究也是要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