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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天子怒

    齐史载:昭景三年冬,乌孙犯齐,越氓江,连下两州,兵指晏城。破云军受王命,解晏城之危,诱敌至平沙,血战三日夜,乌孙退。然,主帅亡。

    “轰隆”一声,似是天外传来的巨大雷鸣,将大齐国都上京笼罩在一片昏暗中。列缺闪现,以令人心惊之势照亮巍巍屹立的大齐皇宫。

    宣政殿外宫侍匍匐,死寂声中一行人匆匆而来,着灰蓝宫服的宫人压弯了腰,最后在殿前停下。

    为首之人踌躇片刻,终是推开了殿门。未及踏入,茶碗破碎之声重重在耳边响起。冷汗一瞬间涌出,渗透层层衣衫。双膝与厚重的绒毯相触,发出闷闷的一声响,破碎溅射于地的碎瓷瞬间扎入皮肉,鲜血淋漓,那人却未敢发出半声声响。

    梁涛这一跪,像是一个开端,身后瞬间跪下一片,抬眼望去,涉众之多,官服品级上至正二品吏部尚书,下至从七品主书。

    “荀卿,你好大的胆子!”威严的声音携夹着冷厉雷霆之势从略高处传来。梁涛一颤,悄悄抬头,见着熟悉的官服垂于地面,面上的血色又褪了一层,霎时惨白一片。

    素来沉稳的辩解声自前方传来,在这空旷的大殿中竟凸显出几分苍老沙哑。

    殿外雷公震怒,愈渐急促,狂风骤起,几分摧拉枯朽之态。

    大雨将落。正阳门外,官道肃肃,禁军统领立于城门之上,目光沉沉地望着远处。朱红的宫门下,一个不起眼的小兵缩在无人看见的角落。

    一滴雨水砸落在地,继而大雨倾盆落下,小兵眼神骤变,侧耳于地。

    不多时,沾满泥水的眼睛猛地睁开!

    战马蹄声!

    宣政殿里,大风吹起御案上的奏章,宫人点起烛台,悄无声息地退下。昭景帝的侧脸在明暗之间,年轻俊美的帝王身上隐隐散发着骇人的气息,只教人不敢直视。

    御案下首,一边站着大齐史上最年轻的太尉,一边跪拜着三朝元老左丞。褚蕴眼神掠过殿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如玉石撞击泠泠作响的声音缓缓响起,如有千斤重,引得匍匐的脊背忍不住颤抖。

    自去岁江北水灾,致使万民流离失所,监察使无故命丧淮阴,今年春科考买卖官职之事败露,牵扯世家贪腐,动摇国之根本,到如今乌孙来犯晏城被围,破云军粮草缺失,战报延迟,难逃通敌卖国之嫌。桩桩件件,在褚蕴越来越凌厉的质问声中,竟暗暗被梳理出清晰的脉络来,无一不昭示着朝中一股野心勃勃的势力。

    虽未指名道姓,答案却已在众人心中浮现。

    “微臣冤枉!”

    “臣等冤枉!”

    呼喊声接连响起,谁会想到,年老的左丞曾辅佐两朝帝王,得先帝特赦,免跪拜之礼,朝中上下莫不马首是瞻,如今却垂垂老矣,匍匐于新帝脚下,失了尊崇,只剩下无力的喊冤。

    高高在上的帝王垂下眼帘,目光落在左丞花白的发上,冷冷启唇:“结党营私,贪赃枉法,通敌卖国…好啊,荀相贵为一朝之相,三朝元老,食大齐俸禄,享万民朝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也能做出如此不忠不义之事!”

    “乌孙与大齐交恶百年,自先祖始,亡于乌孙弯刀之下大齐子民不计其数,多少城池妻离子散,边关将士尸骨难还,你却为谋一己私利,排除异己,为求世家安稳,贵族利益,刻意扣押粮草,暗杀我军将士,私自截取战报,延误战机,联合朝中党羽欺上瞒下,如今证据确凿,竟还厚颜喊冤——尔等何敢!”

    褚蕴垂眸,似是毫无生趣,心想,这位手段了得的三朝元老一生里犯下最大的错误,就是小瞧了这位昭景帝。一步错,步步错,这一轻视,就是一败涂地。

    宣政殿又落入了一片寂静。

    胆大的宫人飞快一抬眼,不知瞧见了什么,腰更压低几分,瑟瑟发抖的背脊似乎难以支撑。

    天子一怒,血流漂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