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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阙 唱拓枝令

    第七阙唱柘枝令

    怅然生倦,倦极却反而睡不着。

    中然伏在枕上,昏昏欲睡,心上却始终有一点疼痛的清明。

    帐帘忽的被猛地掀开,秦卓墉几人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几人明显衣衫不整,怕都是睡梦中惊醒赶过来的,中然疲倦的抬眼随后又垂下,他一夜未睡,实在没有力气在此时受教。

    秦卓墉眼见中然这般样子,只气的双手都在发抖,指着中然,怒道:“你——你——你——”

    竟是连话都说不出来,秦启均见状,也是怒极,却极力平静道:“中然,刚刚是不是那个敬王府的绵蛮来过?”

    中然气若游丝的应了声,秦启均一时血涌,再想开口问时,秦卓墉却当即暴跳如雷,厉声道:“中然!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不堪?我们平时都是怎么教你的?我真没想到你竟这样愚蠢,你不是饱览群书吗?书都看到哪去了?礼义廉耻你懂不懂?”

    秦启均略有些惴惴劝道:“三哥,你这话太重了——”

    秦卓墉却是气到非常,只恨中然这个扶不起的阿斗,怎能愚钝到如此境地,推开拦在面前的秦启均,继续骂道:“当年隋炀帝是为何废了太子的你不知道吗?别说那绵蛮今日是赏赐给太子的,就是赏你的你也不能碰啊!还有我早就告诉过你,太子包藏祸心,你偏不肯离他远些,皇位之争,生死存亡,他会对你存有手足之情?今日之事定是他故意为之,我来之前听说太子已经去了皇上大帐,这样时分,他去干什么?怕就是去告你的不是!你若是因为一个女人让皇上对你心生不满——你——”

    想到自己多年心血在此一夜可能便付诸东流,秦卓墉只怨恨恐惧到近乎癫狂,抬眼却见中然双眼紧闭,似是睡着了一般,一时怒极,冲上去便抓住中然衣襟,用力摇晃道:“你给我起来,你这个不争气的,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睡觉,就为了一个下贱的女人,就为了一时快活,你这个废物,我真恨不能——”

    “恨不能什么?”

    秦卓墉一愣,中然已经睁开了眼睛,水墨眉眼如画,也和画中人一样,不带丝毫人间之情,冰冷清明,薄冰映着月光一般的凄寒,何曾有一点睡意。

    他看着中然长大,竟从未见过中然有这样的眼神,一时呆住,双手却还抓着中然衣襟。

    中然冷淡一笑,道:“秦大人是要对本王动手吗?”

    秦启均见状连忙上前拉开他,秦卓墉松了手,后退两步,分明还是这个人,仅仅只是一个眼神,不知为何却让他心底生出三分忌惮来。

    然而嘴上仍是逞凶道:“竟对自己的亲舅口称本王,看来殿下真是身份尊贵,不近人情了。”

    中然还是笑道:“平日百般如何,你们是我舅父,便是中然生在皇家,也只论血亲之情,然而,若是以下犯上,以卑犯尊,便不能不论及身份尊贵,也近不得人情了。”

    秦卓墉被打了一记耳光般,恨恨看着中然,还要开口,中然厌倦至极,道:“我没有碰她,舅舅们请回吧。”

    秦卓墉今夜好梦正酣,却被心腹匆匆唤醒,言太子竟将绵蛮送进博王帐中,惊怒之下方才失于常态,如今听得这句,而中然也一反常态,竟敢出言顶撞,心下惊惧,只冷哼一声,带着人离开。

    中然终于得了清净,微微有了睡意。

    几个侍卫却忽然慌张的进了帐,跪拜道:“博王殿下,昨夜有刺客欲行刺皇上,皇上此刻已动身回宫,微臣等特来保护殿下,请殿下也即刻动身。”

    中然猛地坐起身,惊道:“父皇可是无恙?”

    “皇上洪福,并未被刺客所伤,只是太子殿下受了些轻伤。”

    “轻伤?那太子现在人在何处?”

    “太子殿下只道伤势无碍,和苏将军进山搜捕刺客去了,博王殿下,还是让臣等护送殿下下山吧。”

    “太子负伤,本王不能独自离开,你可知太子现在何处?”

    “这——”侍卫犹豫,显是被吩咐过要尽快带中然离开,中然冷笑,这几个侍卫身着禁卫军装,腰上旋的却是对豸佩,显是豹韬卫,行刺皇上,却是太子受伤,再想起自己那几个舅舅今夜恨恨的表情,中然心中模糊有些直觉,不敢确定,却越发心焦。

    中燃冷了声道:“怎么本王的话你是听不懂?还是根本不将本王放在眼里?还不带路!”

    那几个侍卫显是从没见过一向温和的博王这般声色俱厉,不敢再多言,忙起身带路。

    日还未升起,林中带着湿寒,中然出来的匆忙,身上仍是准备就寝时的白绢单衣,胡乱罩了一件缎面棉衫,浓雾沾身,便是一阵寒颤,一个侍卫见状便要解自己的斗篷,中然摆手示意不用,哪里他就娇气成这样,只拢了拢衣衫便和众人策马向山中奔去。

    眼见山谷方向的骑兵来回纵横,拿着枪剑在草丛中刺探,阵势严密,从谷底铺天盖地而来,收了谷口,若是刺客还未来得及逃出东岐山,那便是瓮中之鳖了,那队骑兵当首一人,正是太子中虔。

    丝毫未见中虔受伤的样子,气色还好,见了中然,竟是一笑,中然心中一颤,又松了口气,然而未及中然反应,中虔便将自己的紫色貂绒披风解下给中然披上。

    “你怎么也来了?”

    “我听说大哥受了伤,伤在何处?不碍事了吗?”

    中虔闻言一笑,伸出手来,原来只是左手腕上一道划伤,伤痕极细,没有流血,便未包扎。

    中虔笑道:“这些人真是,一点小伤也要大惊小怪的。”

    中然才松了口气,却听不远处苏竟忽然怒骂:“奶奶的!老子在这蹲了一晚上,竟然让他们给跑了!给我搜!搜不着你们这辈子也别想下山了!”

    “苏将军。”

    “博王殿下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只是中然刚听将军说昨夜在此——”

    “哦,昨夜老臣帐中接到密报说有前凉余孽欲行刺皇上,而且已经进了猎场内,不知刺客何时动手,为一网打尽老臣便和手下将士连夜将山中出口都堵住,可那几个前凉余孽动手后被豹韬卫追杀到这里,老臣几百人守在这里埋伏竟还是让他们给跑了!”

    苏竟越说越气,而且只要情绪激动时,便会不自觉的带上安平口音,中然此时听着却笑不出。

    “苏将军是说昨夜接到的密报?”

    “是啊——”苏竟看着中然,脸色忽然有点僵,“昨夜怕打草惊蛇,所以未敢轻举妄动,未能及时告知太子和博王殿下,更是让太子殿下受惊了,还请殿下责罚。”

    中虔未及开口,中然道:“苏将军是我戚国开国将军,手中免死金牌,父皇都罚不得,我皇兄怎罚得?更何况苏将军为国尽忠,用心良苦,父皇都只会奖赏,又怎会怪罪?我皇兄若是因此而怪罪将军,岂不显得太过狭隘?是吧?太子皇兄?”

    中虔心下惊异,中然虽不似叶无伤那般行端止肃,却也从未见他这般口无遮拦的抢白难堪过他人,然而却只一笑。

    一时之间,苏竟的脸微微涨红,虎目圆睁,忍了片刻然后哼了一声,不情愿的拱拱手道:“太子殿下和博王殿下都如此体恤臣心,老臣惭愧,捉拿贼人要紧,老臣先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