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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六月的花

    在六月开的花很多,江鸢却唯独喜欢白黄相间的忍冬,以往这段时间,如果她工作不忙便会专门去花店移植几株,但这么些年来,她一束都没有养活。

    非洲的土壤并不适合种花,但在经过田地时,江鸢却看到了大片大片的忍冬花田,它们随风飘扬,像是沙漠中的玫瑰花。

    “阿鸢,你也喜欢这种花吗?”在知道了一些事情后,江祈自认为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单纯地看待江鸢,但他一开口,还是忍不住放低音量,“等我们彻底回乌市时,可以从这里移植几株。”

    江鸢闻言收回了视线,淡声回道:“不喜欢。”

    “是吗?那你喜欢什么花?”江祈哦了声,又耐着性子问。

    “什么也不喜欢。”

    来送人的宋鹤坐在后座,明显感到了气氛开始变得微妙,于是他轻咳一声,“江鸢,等到乌市给我回个电话。”

    “好。”

    “还有”宋鹤知道自己不该多嘴,但有些事不问出来,他就一直很忐忑,“小鸢,你的这位机器人,有点反常,你知道吗?”

    按理说这种话更适合在江鸢独处时讨论,只是近来实验室的事情多,警察要问的也很多,今天送江鸢去飞轨站还是宋鹤挤出来的时间。

    果然这话一出,车内瞬间安静下来,江祈有些哀怨地扭过头看了宋鹤一眼,而江鸢沉默片刻,才回道:“嗯,我知道。”

    听到这个回答,宋鹤松了口气,但随后又皱起了眉头,又说:“最近机器人反常的事情很多,你要不要把他先送回总部,万一他程序紊乱,再伤到你。”

    虽然江祈这几天的表现有些怪异,就像已经长大成人的青年,开始有了自己的秘密,甚至想要脱离某些掌控,但江鸢始终觉得江祈是自己的所有物,所以批评和指导也只需要自己来。

    “他不会伤人的,这件事我心里有数,还希望宋博士能帮我保密。”

    “虽然有些唐突,但可以告诉我这么做的理由吗?”

    江鸢确实有自己的理由,但那些都太卑劣和自私了,其实她也可以拒绝回答,但她看了眼旁边的江祈,似乎是专门说给他看的,所以她回道:“他经常发脾气,有的时候会因为一件小事就不理人,有些愚蠢,头脑也有些简单,但胜在会撒娇,而我又比较心软。”

    正常情况下,为了留下某个东西或物件,人们都会说,它比较有用,我需要用它装东西,或者我已经习惯了它的手感,因此对比起来,江鸢的回答就另类的多,她从根源上把江祈当做了一个人类,有血有肉。

    而人与人之间只能产生联系,不能操纵彼此,丢弃或送到哪里都需要取得对方的同意。

    宋鹤听后愣了许久,而后轻笑了声,他故作镇定地说:“你说的让我想到了毛姆某句话。”

    话音落,江祈也开口了,他看着江鸢,认真道:“我对你根本没抱幻想。我知道你愚蠢、轻跳、头脑空虚,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的企图,你的理想,你的势力、庸俗,然而我爱你。”

    “我知道你是个二流货色,然而我爱你。”

    江祈的声线太适合读这种表达直白爱意的话了。

    “我想宋博士说的应该就是毛姆的这句话。”他说完后,弯了下嘴角,颇有些自豪地说:“相比其他低能机器人来说,我确实聪明得反常,但这并不代表我具有攻击性,这就像看人,宋博士不应该如此片面且一概而论。”

    之后宋鹤都没有再说话,飞轨站到后他又对江鸢说了两句话就走了,江祈站的比较远,所以没有听到两人对话的内容。

    下一站飞轨到站还需要十五分钟,江祈把行李放到了长椅上,示意江鸢过来坐会,但江鸢并没有来,她淡漠地看了眼江祈,而后转身走到了飞轨上车前的站台。

    江祈见人没有过来,皱了皱眉,快步走向那个站台。

    “阿鸢,你怎么了?”

    “江祈”江鸢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衣摆下有朵玫瑰花的刺绣,此刻,她揉搓着那朵玫瑰花,问道:“我这次没有给你买新衣服,也没有送你玩偶,所以你为什么不生气了?”

    “嗯?”江祈不知道自己应该生什么气。

    “你——”江鸢不想承认自己已经被江祈牵着鼻子走了,这样会显得她很愚蠢,但没办法,已成定局了,“你是理解亲吻的含义了吗?还是觉得我喜不喜欢你也不重要了?”

    说完这些后,江鸢又开始摩挲自己手腕内侧的伤疤,她都快忘记这疤痕了,但每每紧张时,这道伤口又总是奇迹般地给她安全感。

    “阿鸢,你看着我。”

    江祈站到了江鸢面前,双手捧着对方的脸。

    “嗯,看着了,然后呢?”

    “在回答你那两个问题之前,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江祈知道自己的问题很多,但现在这个,他真的很想到得到答案。

    “嗯。”

    “那你看着我的眼睛。”江祈抚摸了下江鸢的眼角,问道:“你在透过我的眼睛,看谁呢?”

    “是在看我吗?可我感受不到,你的这种眼神就是人类所说的爱吧,你爱谁呢?阿鸢,你在爱谁?”

    车站人来人往,嘈杂声不绝于耳,但江鸢已经听不到那些了,她耳边只回荡着江祈的那声叹息,你在爱谁?

    江鸢想说,她也不知道,她到底在爱谁,是那个身份不明的男人?还是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不知物种的江祈?

    她不会说谎,因此只能回道:“我不知道。”

    “阿鸢,以前我有个朋友,他应该是叫温复惊,时间很长了,记不太清,他跟我说过,人类的爱是很自私的,不论是爱情的爱,还是友情的爱,自私到你的眼里只能装下那一个人。”

    “虽然你回答不知道,我很伤心,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只看着我的。”

    江鸢在听到这句话后,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她突然想起来实验室失火的那天,自己问江祈的那个问题,我们以前认识吗?

    在此时,她突然想再问一遍。

    “江祈,我们以前认识吗?”

    江祈回道:“应该是认识的。”

    而江鸢第一次问时,江祈的回答是,不认识。

    “你是,进化了吗?”江鸢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江祈的成长,“还是——”

    江祈点了点头。

    一股无名的恐惧感突然袭击了江鸢。

    她想起了某次刘助理给她讲过的一个比喻,那位总是很刻板的男人第一次把世界拟成了人,他说:“今天早晨我坐在窗前,世界像一位过客,在枝丫上逗留了片刻,向我点了点头,又悄悄溜走。”

    而江祈,现在就好像悄悄溜走的那个世界。

    或者用更简单一点的比喻,江鸢懂得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但如果江祈体内的情感也遵循这种大自然的淘汰规律呢?

    那么江祈以前对自己那种近乎变态的依赖,是不是也会一并被淘汰掉。

    “你不要怕”江祈突然抱住了江鸢,他看出了江鸢的故作坚强,笑道:“我没有变,只是突然想到了自己是什么物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