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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山河春正恙

      年节尚未完,长安的浮华旧梦戛然而止。

  贞元二十一年正月二十三,皇帝李适于会宁殿驾崩,享年六十四岁,谥号神武孝文皇帝,葬于崇陵。后世称为德宗。

  贞元二十一年正月二十六日,太子李诵承遗诏即位。

  新帝即位不久,一道道诏书敕令接连下达。皇帝李诵昔日做太子时相辅佐的一众心腹都获得了关键的官职。王伓为左散骑常侍,充翰林学士,可随时出入内廷。王叔文为起居舍人,充翰林学士。

  皇帝李诵因为中风失了语言功能,身边常伴左右的便是他的近身宦官李忠言和牛美人,整日侍候在侧,负责传话。而朝政之事都由王伓、王叔文代理。

  沈思之前拒绝过王叔文的示好和拉拢,便自然被王叔文排挤到一边,但碍于也是李诵信任的人,也不好公然发难,便被任为司天台灵台郎,正七品,掌天文观测,这一任职直接将沈思拒于政治核心之外。

  沈思经过一阵子的观察,发现王叔文虽有野心,但对于朝政的利弊甚为清楚,的确有要干一番大事的魄力,但做事太过于急躁,大约是担忧皇帝的身体,想趁掌权时快速实现自己的抱负。皇帝刚一掌权,便发布了几条革新的政令。只是这人心胸一般,日后还是要提防着些。

  贞元二十一年春终于在人心惶惶中度完了,休沐日,沈思无事在东市闲逛,瞧见一家玉器铺子门口吵吵闹闹围了一堆人,沈思也围了过去,京兆尹李实大喇喇坐在靠门口的位置,地上一片碎玉。

  外面有人替这店主人说了几句话,原是李实想买这玉松,不知为何店家不肯,李实便将这玉摔了。

  沈思正凝神思索,李实端着一壶茶正正泼了出来,泼了那说话的人一身。沈思躲避不及,浅灰的袍子也被撩湿一片。他皱了皱眉,这李实作为京兆尹,一向横征暴敛,向德宗行贿,被他报复者从平民到官员,连昔日的御史都被他参了一本贬了官。如今改革正盛,李实竟在东市昭然欺人,这人真是胆大愚蠢至极。

  沈思前几日呈了折子,经他观察,今岁京畿又逢大旱,要提早预备。若灾时李实再继续敛征,民怨很快就炸了天。

  沈思不想在这逗留过久,便离了东市,拐弯时瞧见有个八九岁的小孩子跟着他,沈思先是装作没瞧见,忽然往拐角一转,这小孩疾走两步,被沈思一把抓住,板起脸说:“跟着我做什么?”

  小孩一点也不害怕,笑嘻嘻道:“主子让喜胜跟着阿郎,是怕有人对先生不利。主子还说了,不怕被您发现,要是发现了,就索性跟着阿郎。”

  沈思收了板起的脸,也不难为他,给了几个铜钱道:“去跟你主子说,让他到东市醉香楼来。”叫喜胜的小孩子一溜烟跑了,沈思又转回了东市,在醉香楼找了一处说话方便的隔间。

  菜刚上桌,翟临便来了。

  沈思指了指他对面的位子,翟临笑嘻嘻坐下:“怎么今日请我吃饭?哦,听说你在东市被泼了一身水,莫非生了财,说说,谁泼的。”

  沈思看着翟临讥笑的神情,说:“你不是神通广大,眼观四方,怎的,这么个人都不晓得。”

  翟临笑起来,夹了口菜慢悠悠说:“小孩子哪里认得大人物。”

  沈思凝了眉,严肃地说:“京兆尹李实。”

  翟临轻蔑地一笑:“原来是他,也是,谁能在东市这么猖獗,不过他也蹦跶不了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