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姐，既然您是出于对韩绣娘的敬佩，开的这家纺厂。那么您这家纺厂，主要是为了营利，还是为了完成善举呢？”晏传义在林晚殊停顿的时候，严肃问道。

    “当然是完成善举！”林晚殊露齿一笑，毫不犹豫地答道，“我舅舅是皇帝，也算半个公主，我不缺钱。但我想当女官，我总不能凭借皇帝的外甥女这个身份，直接问朝廷要职位吧？我必须做一些拿得出手的善举，才能服众。”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既然林小姐是为了完成善举而开的纺厂，那一定要格外注重长期战略。一般而言，为了完成善举而创办的作坊，总是要比为了利润而建设的作坊更难经营，远醇坊也仅仅是在用人方面做到了对‘善’的追求，到了‘卖’这个环节，就是纯粹的商人了。所以才能维持二十多年……”

    晏传义的回答虽然走心，但依旧没有太多感情，像一个来高校看想要年轻人们有没有好的创业点子的投资人。这样的客气，是他努力装出来的。

    林晚殊对他的回答若有所思，可爱地微微鼓起了腮帮子：“确实，毕竟你们远醇坊是卖酒的，在‘卖’这个环节依旧追求慈善确实不大现实，但我的纺厂卖的是衣物，是可以施于众人的。我相信我可以将慈善贯彻始终。”

    “既然林小姐是这般打算，那可千万别完全靠自己的财力与人力。应该时不时地进行融资，将您的纺厂事业公之于众，吸引那些也想要积德行善、打好名声的达官贵人，为您的作坊出钱出力。相信我，当仁义成为一家作坊的追求时，必定是得道多助。这样一来，林小姐的担子会减轻很多，也能让自己的路走得更稳更远。”

    作为一个纯种理工男，晏传义接下来必定将他并不丰富的经济学知识，助林晚殊成为女版陶朱公。

    他这番发言，毫无疑问地让在座的三位感到十分惊艳。

    “真看不出来，你一个酿酒作坊的小账房，竟然还懂得这么多经营之道。我还以为像你这样貌美的男子，都没什么智慧呢！”清澜狡黠一笑，略阴阳怪气地道，一旁的林晚殊听了都想捂上她的嘴了。

    “唉，你果然还是没有消气啊。”晏传义无奈叹了一口，继续与大家商量林晚殊的纺厂。

    “那么林小姐，最后一个问题——您的纺厂，将选在何处建立呢？”

    林晚殊思索片刻，答：“远醇坊除了酿酒的作坊，还有许多卖酒的铺子，我的纺厂也是这样——进行纺织的作坊，会选在偏僻但平坦的地方，售卖成品的铺子，会坐落于各个人来人往的街道。”

    ——

    过了几日，林晚殊给所有相关人士写信说她已经选好了位置，希望大家得空可以来看看，顺便提些建议。

    收到信的这一日，晏传义正在另一家远醇坊旗下门店看账本，他发现林晚殊选的纺织厂所在地，距离自己所在的远醇坊门店并不远，就和这家店的掌柜讲一声后，就出发去看了。

    也就是这一天，晏传义终于托林晚殊的福，见到了传说中的韩庭露。

    在无数美丽传说的帮助下，晏传义对这么一个人物有许多的想象，她应该是一个菩萨般的女子，端庄大气，美丽善良。

    毕竟，韩庭露拒绝过出身尊贵、才华出众的朝廷官员步经涵，和俊美非凡的著名侠士谢虑远。而且直到五十岁都是老帅哥一枚的谢虑远，甚至在被她拒绝之后，直接单身到了现在。

    所以晏传义就想着，这个韩绣娘应该也是和谢虑远一样，是岁月也无法击败的绝世美人。

    但见到本人的那一刻，晏传义才发现他的想象竟和现实大相径庭——

    韩庭露是一个相貌普通，身材偏瘦小的中年女子，虽然在绝佳精气神的加成下，显得比许多同龄人更朝气，但依旧能看到其脸庞上有一些岁月留下的痕迹——淡黄色的细斑，眼窝旁细而密的淡纹。

    并且，对于俊男靓女来说，即使是饱经沧桑，其美丽的痕迹也依然会存在于脸上。但韩庭露的五官与轮廓都十分平凡，看得出来，她年轻时也只是普通姿色，算不上貌美女子。不像谢虑远，五十岁是颜值吊打八成年轻人的老帅哥，年轻时就更是帅得人神共愤了。

    就在晏传义万分疑惑的时候，林晚殊在远处向他挥手：“传义兄，快到这边来，来和姐姨们混个脸熟。”

    过去完成了自我介绍后，韩庭露与她的几位得意门生，一起进入了正题。

    “其实林小姐想做的事情，我在远醇坊建立的第一天，便十分想要去做了。可是我毕竟只是一个实力薄弱的绣娘，无力创办规模太大的纺厂。这些年来，也不过是将刺绣的技艺单纯地传授给贫寒女子，二十多年来也不过是培养出了五六十个技艺过关的绣娘，与一百二十来个另寻他道的女孩。”

    韩庭露喜爱地看着晚辈林晚殊，林晚殊也崇拜地看着她。

    “如今林小姐愿意倾自己之财，尽自己之力，建如此大规模的纺厂，也算是替我实现了多年的愿望。如今我已年逾五十，许多事已力不从心，无法像曾经那般游历各地，选择不同地区的贫寒女孩作为徒儿培养。所以林小姐来问我介绍得意门生的时候，我其实是更愿意自己来帮助林小姐经营纺厂的。”

    “真的吗？韩姨娘愿意来自然是最好，韩姨娘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待在我的纺厂，就是我们纺厂的一大优势了。”听到韩庭露想要帮助自己经营纺厂，林晚殊便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与激动。

    林晚殊的反应，让韩庭露忍俊不禁了：“我肯定不会这么快就准备养老，在我干不动之前，我定会用尽全力经营这梦想了二十多年的纺厂的。”

    “清澜，告诉来审批的官府小吏，这家纺厂的主管人，是著名绣娘韩庭露与长公主之女林晚殊。韩姨娘在前我在后，让他们这么记录，并公之于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