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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鬼影

    汴梁,虽然比不上还是旧朝王都时的辉煌,但琼宇街位于正中心,是城里绝无仅有的繁华地段。

    房契地契难得,单有银子还不行。

    所以能住在这的人非富即贵,说出去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但至于名声是好是坏……那就不一定了。

    走到琼宇街的尽头,可见一处华丽的宅院。

    匾额上终于不再是“此处无美映雪姬”这种逗人开怀的文字,而是端肃大方的“醒言居”。

    錾刻的凹陷里注满了赤金,在晚霞中耀耀生辉。

    门前立着貔貅,两边的门柱也各题着字:

    ——贵逼人来不自由,龙骧凤翥势难收。

    律痴行的脚步停了下来,凝视着两排朱批。

    “禅月大师贯休的名作。”

    “瞧你那一脸怀疑的样,怎么,许你从师看书习字,就不许我自个读诗学文了?”

    吟欢松开抓着他臂膀的手,懒洋洋道:“你要是觉得,我只爱背那些情情爱爱的酸诗,单会勾引男人,那就太天真了。”

    “我并非此意。”律痴行道,“只是好奇,柱上题的不是名句,尊——”

    话没说完,就迎来吟欢的嗔怒眼神,他轻抿一下唇,状似自然地改口:“阿吟为何选了它?”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的确是这首诗里流传最广的一句。但若人人都喜欢,滥用起来就太没意思了,哪能显出我的与众不同?”

    吟欢一边头也不回地冷哼,一边上前敲门,“我倒觉得,如今这句藏着点‘亢龙有悔’的味道,是我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就拿来聊以自慰罢了。”

    门里有人应了一声,随后便是匆忙赶来的脚步声,和姗姗来迟的马蹄声落在一处。

    “吁——”

    岳明峦用力一攥缰绳,可马儿并不听话,“哎!哎——我让你停!停下,快停下!”

    吟欢随手给马儿弹了个脑嘣,那畜生便乖乖停下了脚步,打着不轻不重的响鼻。

    岳明峦率先下马,再把洛梨给扶下来,“姑娘小心点。”

    洛梨瑟瑟发抖,浑身写满了对岳明峦的抗拒,一个劲地往吟欢身后躲。

    这一切都落在了律痴行的眼里。

    “岳公子怜香惜玉,是难得的好习惯,但并非所有女子都吃这一套。”

    吟欢故作哀愁地叹道:“这丫头,脸皮薄胆量小,带她回来也没什么用,顶多留下打打杂而已,登不得大雅之堂。”

    说话间,大门开了,里头出来一个穿着青衫素袍的男子,模样很是温润周正,笑道:“姑娘回来了!”

    此话一出,宅院里陆陆续续涌出来好几个男子,都卯足劲往吟欢身边挤。

    “这……这不是最近几年,各大派莫名失踪的青年才俊吗?”

    岳明峦震惊道。

    再仔细一看——哦,只有俊的,丑的都没见着影。

    岳明峦:“……”

    最先出来开门的男子看向吟欢身后,怔道:“这三位是……”

    “一个蹭饭的,一个避难的,还有一个碍事的。”

    吟欢随口笑着回答,又对洛梨斥道:“还不赶紧跟着朝雾,扶你那位救命恩人进屋去。该上药上药,该倒茶倒茶,闲着杵在这儿当路障,真想让我白养你么?”

    被这样直白地训斥,洛梨不仅没有沮丧,反而一脸感激连忙点头,借机离岳明峦要多远有多远。

    再小心翼翼地挪到律痴行身边,作势搀扶。

    律痴行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手,“不必麻烦,有劳带路。”

    说完就跟着朝雾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看都不看吟欢一眼。

    一朵落花飘在肩头,吟欢随手掸了去,顺便瞥一眼律痴行的背影。

    这呆子在东柳村的时候,又是主动与她肌肤相触,又是警示朱厌的举动越矩,她还以为冰块终于融化,天仙肯下凡尘呢。

    没想到,人家做的那些都只是“正道之责”,其实根本不在意她的感情生活如何。

    所以,哪怕看到她在家里养了那么多俊秀男子,跟其他男人调笑亲昵,律痴行也不曾动容片刻。

    “他动不动容关我什么事?我干嘛要在乎他。又冷又硬,没半点风情,除了长得好,身材好,就没别的优点了。”

    吟欢暗自咋舌了片刻,腹诽道:“也就曲玲珑那种没见过男人的蠢妞,才爱他爱得死去活来,正常女人谁喜欢他呀。”

    可总感觉心里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疙瘩,堵在那里,气儿上不去也下不来。

    难受。

    吟欢想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男人对她不感兴趣呢?

    他们就该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所有人都必须对她唯命是从,为她争风吃醋,拿各种贵礼、甚至是性命来讨好她。

    哪怕有的人已经穷得揭不开锅,病重的妻儿和老母哭着跪在宅子外头恳求他回家。

    吟欢也会理所当然地接受他变卖祖产才买来的碧玉发簪,然后把他轰出去。

    管他什么仁不仁,义不义,自己过得舒服才最重要。

    心疼别人就是委屈自己,挂念男人就是糟践自己。

    想明白了之后,吟欢就屏弃了乱七八糟的杂念,跟岳明峦并肩而行,走在落英满地的庭院中。

    偶有见到个别侍弄花草的小童行礼,她点一点头,笑道:“岳公子又到处乱跑,如今只身来了汴梁,老庄主还得成天操心你。”

    “我爹?他啊,他还没雪姑娘你关心我。”

    岳明峦不停地摇着手里的折扇,愤然道:“自从上次跟律真人见了面,他就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嫌弃我废物,比人家年长个七八岁,也没人家懂事聪明。他还天天夸我那个统率群英会,又是禁军首领的老姐。

    “所以我决定了,这次不闯出个名堂出来,绝对不回去!”

    被这纨绔逗得笑了,又因为他肯仗义相助,吟欢多少有了些改观,掩唇笑道:

    “那你来汴梁真是打错了主意。下个月初九,群英会的纳新就要在金陵的明月楼举办,凭老庄主的名望,岳公子想入会扬名立万,自然是轻而易举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