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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噩梦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小莲浑身发抖,带着哭腔问道。

    适才还疯头癫恼的玄净这会儿结结实实地愣住了,他一言不发,望着小莲的眼神有些忧郁,面上却装着若无其事,晦暗不明地回过头,不再去看她。

    得不到回应,小莲不依不挠,她声音发颤再开口问:“镇上的人是你杀的?”

    她眼眶通红,嘴唇颤抖,语气强硬不容拒绝:“说话!你说话!是不是?”

    玄净低着头,仍是默不作声。

    失去魔气支撑的超巨型泥塑木讷地站在原处,其余的泥人均被他们消灭,粉尘飞了漫天,莫名显得格外萧条。

    小莲像是终于撑不住那般,双手捂面,失声哭嚎,像是在对玄净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不断喃喃着:“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宋逸兴看了眼付长启,两人面面相觑,心弦都不自觉地随小莲凄切的啼哭而难受起来。

    沉静了许久,玄净拧着衣角的手越来越紧,他勾起半边唇,露出一个疯狂的笑,乍然暴起冲谭青吼道:“你为何要带她来?为何要坏我好事!”

    他的脸扭曲得厉害,脖颈上的筋脉抖动着立起来,仅剩的那只眼睛充血,死死盯着谭青,他咬牙切齿道:“这是你自找的!”

    下一刻,玄净掌心无形的魔气汇聚成一直长箭,“嗖”一下如流星般发射,直冲谭青脑门。

    多年习剑的惯性让谭金瞬时反应过来,剑已然抽出一半意欲抵挡,小莲却忽然挡在他身前,对着玄净怒意滔天:“你敢?!”

    谭青轻轻压下抽了半身的肩,双目微睁,低头哑言凝视这挡在他身前瘦弱的身躯。

    就在触碰小莲前,长箭顿时化为虚影,玄净脸色大变,犹如兜头被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到脚皆剩寒意,他望着小莲苦笑道:“小莲,就只剩这几个了,最后几个,很快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你别闹,乖,听话,过来。”他语气温柔到极致,若不是亲眼所见,众人根本无法将眼下的人与方才那个疯子联系起来。

    “我们?”小莲放开手,露出底下泪珠盈睫的大眼睛,鼻头红通通的,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红肿的眼睛瞪得吃力:“是因为我吗?玄净。”

    玄净脸色发青,手指一抖,微小的动作全落入小莲眼里。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是我吗?真的是因为我?啊——”

    她仰天长声嘶吼,声音沙哑:“你因为我杀人,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觉得我会高兴吗?”

    小莲再度跪地,她感觉心痛如绞,五脏六腑像是在互相撕扯,疼得她快要窒息。

    “对不住。”她轻声道,也不知是向宋逸兴他们还是向受害人或是向玄净。

    说罢,她抬起布满泪痕的脸,朝玄净扯了个微笑,眼中甚是清明,她道:“小和尚,我好累啊。”

    玄净蓦地瞪大眼睛,朝小莲扑过来。而小莲右手突然长出极长的指甲,对着着纷纷扰扰的尘世嫣然一笑,毫不留恋地将五指戳入心脏,鲜血从心口徒然喷出,浸湿了罗裙。

    她脑袋撞在地上,眼睛看着不远处玄净惊慌失措的模样,心想:果然,不该贪恋的。

    ——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寺,名唤菩灵。

    起初,菩灵寺并不如当今大,只有一座观,两间房,一池莲,两个和尚。

    玄净是师傅带大的,师傅只收了一个徒弟,师徒俩相依为命,多少会有些孤独。

    师傅玄空与寻常和尚极为不同,他不禁酒肉,热衷于四处游历,对玄净也是放养管教。或许是常年外出心下有愧,在玄净十二岁生辰那日,玄空亲手给他捏了个巴掌大的泥人作伴。

    也不知他那混账师傅怎么想的,出家人本应不近女色,师傅却给他捏了个妙龄女子。但他还是高兴坏了,爱不释手,甚至给泥人起了个名,叫小莲,是路过莲池突发奇想的。

    于是,小和尚与小莲形影不离,不论是上山砍柴,还是下溪打水,或是在屋参禅,他们都未曾分离。往往到深夜时分,玄净会对着泥人说悄悄话,告诉它今日自己在师傅酒葫芦了加了许多水,又或是偷偷说着隐藏许久的心事,即使不能得到回应,他依旧孜孜不倦乐此不疲。

    小玄净头一回觉得清苦的悟道生活,原来也不那么地难熬。

    突然有一日,师傅唤他过去告诉他,自己已经参透,不再留恋这红尘,拉着玄净的手把一枚黑色的玉牌交给他后,就此坐地圆寂。

    玄净很难过,可他没掉一滴眼泪,因为他早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师傅迟早是会离开的,况且如今他也不感觉寂寞了。

    安顿好师傅后,他挑了担,担上挂上两个空木桶,同往常一样带着小莲去打水,一路上没有说过一句话。

    就是这一天,改变命数的一天。小莲不见了,他焦头烂额满山搜寻,却无意间救下了一个受伤的姑娘,那姑娘与他年纪相仿,奇异的是她说她也叫小莲,是一个没有记忆的人。多巧呀,丢了一个小莲又来了一个。他把她带回了菩灵寺,没想到一住就是一个月。

    这个小莲和那个小莲一样,会陪他上山下溪打坐参禅,都爱听他津津乐道地讲个没完,而且从来都是笑嘻嘻地听着不会插话。最大的不同大概是小莲会给他做饭,还会在听完悄悄话以后给他一两句回应,这是那小泥塑做不到的。

    可现实不是话本,平静的日子并没有一直平静下去。

    两年后的某个冬日,满山遍是白皑皑的积雪,天冷柴火烧得快,寺里换季前屯的柴木快烧完了。

    玄净穿好厚棉袄,背起箩筐和砍刀往茫茫白雪里去,原本小莲死活要跟着的,但他没肯让。

    天太寒了,女孩身子弱,容易得风寒。

    冷风呼啸刮打着人脸,弄得两颊生疼,玄净眉毛上结了一层薄冰,他搓了搓冻得发紫的手,往里呵气。

    “唔咽——”玄净耳尖微动,忽然在雪天听见一把奇怪的声音,像是受伤的小动物发出的呜咽。

    他寻着声音的出处,拨开积雪覆盖的灌木丛,竟看见雪地里躺了一个冻僵的中年男人。

    玄净不假思索地冲上去,手指伸到男子鼻下,嘴上唤道:“这位大哥?大哥?你还好吗?”

    男人微弱的呼吸轻轻喷在玄净的指腹,他五指死死抓住玄净的衣角,救生的欲望极其强烈。

    十来岁的玄净还是个菩萨心肠的小和尚,他费劲力气把男人从雪地里背起来,艰难地往回走。实在太重了,男人的腿拖了一路,余下一条长长的雪线。

    小莲和玄净一样都是心善的人,两人费尽心思花了大半个月让人好转。男人醒来的时候,告诉他们自己是山下的姓赵的猎户,雪天打猎结果什么也没打着,还把自己给冻坏了。

    猎户很感激他们,非要留在寺里帮忙,原话是这样说的:“鄙人粗糙,家中穷困潦倒,大恩大德实在无以回报,就请小师父留我在这寺里做个劳力,如此我才心安。”

    话说到这个份上,玄净也没办法,只得答应。

    开始的几个月,猎户大哥什么都好,挑水砍柴面面俱到,做饭更是不在话下,但几人处着处着,玄净渐渐发现一点端倪出来。

    猎户看小莲的眼神越来越怪了,而且时常会对她动手动脚,悄悄摸一下肩膀拍一下头,看似很正常,像兄长对小妹的喜爱,玄净却觉得奇怪得很,心中的不适愈来愈盛。

    他明里暗里提醒小莲要多注意点分寸,小莲却不以为意道:“小和尚,别胡思乱想了,赵大哥是个好人!”

    可玄净依旧不安,直至那天差点酿成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