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搜索繁体

第2章 第2章(大修)

    祝苡苡难得睡了一晚舒坦觉,第二日晨起时,身边的人和往常一般,早早就去了翰林院,摸了摸身旁的位置,一点温热都没有了。

    算着时候,应是走了至少半个时辰。

    梳洗妥当,她换了身松泛的衣裳,坐在房中槅条瑶窗正对着的三屏红木雕花罗汉榻上,一双细长的腿搭在一边,后背靠着软枕,仔细绣着三日后预备给郭夫人生辰贺礼。

    双面绣尤其耗费心思,需得动作轻巧,极有耐心。一根绣线,需要足足劈出八条,细的眼睛都难以看见,而这样细的线,还得落在薄如蝉翼的绢布上,一根都断不得。

    要是断了,图案则不平整,之后整体再看,犹如白璧微暇,美玉有缺,叫人扼腕叹息。

    送给郭翰林夫人的生辰贺礼,自然得是完美无缺的。所以,这便需要祝苡苡格外小心。时不时的,她就得好好检查一会儿,也因此,绣起来格外费时间。

    好在这图案不算太大,就是一张绣帕的大小。

    低头才一会儿,就过去了半个时辰。

    祝苡苡脖子酸痛的厉害,害怕落针出了什么差错,她赶忙收了针,将绣绷放在一边,打算稍稍歇息一会儿。

    此时,一双细白的柔荑附上了她有些僵硬的双肩,轻轻的按压起来,时轻时重,力道恰到好处。

    祝苡苡放松的眯上了眼睛。

    “小姐,这双面绣颇是费时费力,您若实在想送这样一份礼过去,大可以和老爷说,叫老爷去寻,再让镖局的人捎带过来,嫌走陆路慢,还可以和商船的人商量,走水路……哪里需要小姐这般辛苦。”

    忍冬不自觉压低眉头,视线瞥向一边,不忍看着祝苡苡搁在梨木雕花小几上的那双手。

    这双手,原本和葱根似的又嫩又白,软和的像是能捏出水来。

    可这两年,祝苡苡不断磨练绣工,几根手指都练出了一层薄茧,虽说还是好看的,但那要比起两年前那会儿,还在徽州府时,可是差得远了。

    祝苡苡侧仰着头,看向忍冬,见她低垂着嘴角,随即抬手将她的唇角撵着上扬。

    “忍冬笑起来才好看呢,这样苦这个脸,不晓得的还以为我苛待了你,那我可是冤枉。”

    “小姐……”

    “好了,”她松了手,清浅的笑了笑,“人哪能一直都那么无忧无虑,半点事不做呢?你家小姐还在闺阁的时候,已经享尽了轻松快乐的,还记得那会儿吗,我天天吃糕点,看话本子,都舒服了十多年了。”

    拿过一边的茶盏轻啜一口,她接着道:“再说了,我现在过的日子,可要比一般人轻松多了,只不过不时的绣几个花,你想想,那些以此为生的绣娘,人家想停还停不下来呢,不是比我可怜多了?”

    “再说,我现在才十九,就已经是七品翰林修撰的夫人了,夫君还疼惜我,爱护我,说不定再过几年,我就要做敕命夫人,要做诰命夫人,将来多的是享福的日子呢。”

    “不是吗?”她歪着头,笑容璀璨,也就是这会儿,从她眼底眉梢才能看出一个十九岁女子的模样。

    忍冬停下手中的动作,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抿着唇,轻轻点了点头,“小姐说的是。”

    “叫我什么?”

    忍冬扑哧一声,“夫人说的是。”

    兴许是这几日确实太累了,又是名下的几间铺子月底对账,又是赴各式各样的宴席,去应对那些心思迥异的妇人。这上午,她才绣了两个时辰不到,眼睛就干涩的厉害。

    去院中走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缓的过来。

    也就是这会儿,一大早,被派出去的银丹脚步匆匆的赶了回来。银丹额头起了一层汗,绕过回廊,从甬道过来,一边走着一边喘气,走到祝苡苡面前,还喘了好一会儿的气,才渐渐平复过来。

    祝苡苡倒是心思平和,在银丹正欲开腔答话时,朝她使了个眼色,“忍冬这杯茶水都端了好一会儿了,先喝了吧,再与我说话。”

    银丹愣了一会儿,随即点头,一股脑的将那青瓷杯里的茶水全部喝完。

    “夫人让我查的事情,有眉目了,那位周御史的夫人孙氏确实有个女儿,唤作周芸凝,三年前嫁了正六品的百户,但一年后百户巡防轮职,调去了边境,周小姐是眷属,就也随军去了。”

    祝苡苡恩了声,“可知此女相貌如何,何时才能返京?”

    银丹闻言,窃窃一笑,“我就知道小姐会问这些,此女的相貌,听闻是极漂亮的,谈婚论嫁的时候,周大人的门槛都快被那些王公贵族踏破了,安国公世子还曾上门提亲呢,不过许的是妾室……”

    说到这儿,银丹再也忍不住面上的笑意,“那位周大人,刚正不阿,说,自己女儿,即便出生不算高贵,也不能轻易为人妾室,安国公世子提亲当日,周大人就跪在了太和殿前,弹劾安国公教子无方,听说,圣上还真罚了安国公两月的俸禄,以儆效尤呢!”

    这桩秘辛倒确实有些意思,不过从这话也能听出来,周夫人的这位女儿必然相貌不俗。

    “但是,具体什么时候返京,这倒真不晓得……”

    能打听到这些已经算不错了,祝苡苡满意的笑了笑。“不打紧,能打听到这些,银丹你做的已经够好了。”

    由此祝苡苡也大致下了判断,那位御史夫人,或许真不是刻意亲近她。自己这番,有那么点草木皆兵了。

    暮色四合,不少人家都在门前点起了灯笼。

    祝苡苡坐在桌前,看着一道道自厨房端过来的菜肴,心里莫名不是滋味。

    算着时候,孟循也该下值归家,倘若这时候还不回来,约莫就得半夜来了,也就意味着,今日她又不能和孟循一起吃晚食了。

    这段时候,孟循总格外忙碌。孟循虽然没和她说些什么,但她也清楚。转眼间,距孟循考中状元,就要过去三年,三年之后,究竟是留任京中,还是调去外头,也就是这段时候知晓了。

    京察大计,官员升迁调动的时候,忙碌些,也是再正常不过。

    面前的四菜一汤已经泛不起热气,祝苡苡凝望着面前的清蒸醋鱼,突然有些没有胃口。

    “忍冬,收了碗筷,我……”

    这话还未说完,她抬眸就瞧见了正缓步走来的孟循,话便卡在嘴边,再没说出来。

    孟循才从衙署回来,身上还穿着青绿圆领官袍,腰间束着素银革带,不过才二十三岁的年纪,步调却透着沉稳持重,仿佛泰山,绷在眼前,也能临危不惧,丝毫不乱。

    他将手中的官帽,递给一边的忍冬,面上漾着温和的笑意,缓缓走到祝苡苡身侧。

    “我来晚了,害得苡苡好等。”

    祝苡苡附上那双宽大的手,自圆凳上起来,轻轻靠在他怀里,“没有来晚,没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