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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眉心少年与掌心少年

      夏知景洗好碗到楼上的时候,杨今宇已经在琴房里了。

  琴房门没有关,夏知景有意走得很轻,静悄悄地就站到了进门处,站在那里看着里面的杨今宇。从那个角度,看见的只能是他的侧影,于是那揪辫子的形状被勾勒得完整。看到那一揪辫子和那可爱的小樱桃,夏知景就忍不住嘴角上扬着。

  夏知景知道,这人在慢慢真正地接地气了。很多以前不能接受或者不肯妥协的东西,他都在慢慢放开自己去接受了。对于现在的他,这是一个残忍的过程,可是对于整个生命的他,这是一种磨练和格局的打开方式。

  作为一位音乐创造者,这样的磨炼所带来的对于生命和生活的感悟,一定可以为他打开一个真正有高度的艺术格局的。

  夏知景记得,有一位动漫的创作者说过一句话,大意是,如果大家都觉得我的作品看起来特别纯真,那是因为我比所有人更加污秽。

  当然这句话不能单纯地表面去理解。“比所有人更加污秽”的意思是,比所有人更能看到和理解污秽,那些关于生活和生命的污秽。所以,也就更能从对立面去理解真正的美好与善,再用特定的载体去呈现给世人看,那便是创作。

  夏知景知道,音乐创作人杨今宇,也正在经历这样的过程呢!只要他真正跨过这一步,以后由他创作的音乐,会更能打动人心的。

  他啊!并不是坠回原点清零开始,他是被邀请到另一个更高的维度里,重新开始新的征程。他的所有过往,都是重新开始的底气和资本,包括他的年纪。

  夏知景突然觉得,这样换了个角度去看待所谓的困境,之前那些所谓的烦恼便都不是烦恼了。大概,人啊,只要不盯着困境活,便不会被打败。也大概,人啊,如果有勇气盯着自己活,便可以反败为胜。

  最初的钟姐姐就是这样的,后来的妈妈也是这样的。而现在的杨今宇也一定可以这样做到的。

  夏知景静静地看着他笑,不出声,只是继续欣赏着。

  那是一副实物静态画,同时也是一个立体的故事。

  屋外透进来的阳光,还是像第一次看见他时那样,直打在他身上,然后撞出光线。

  他穿着宽松的灰色毛衣,宽松的直筒毛裤,顶着有小樱桃点缀的苹果头。

  他坐在电子琴前,坐姿懒散,双肩下垂,一只手直直垂挂,一只手搭放在琴键上,不弹,只是搭放着。

  休闲,懒散,严谨,可爱,甚至有点忧郁。

  听起来多么奇怪,甚至是绝对矛盾的,可是,把这所有搁放在杨今宇身上,就是有一种矛盾重重的和谐之美。就像只要调得好色彩的三要素,红与绿,也可以搭配得很美很美。

  这样的画面,让夏知景突然想到了那个眉心少年。

  之前在时光款款的时候,每一个清晨,她也这样观察过许见如。现在的杨今宇,就像回到了那样的年纪一般,有点迷茫,有点惶恐,当然,也会不安。像那个年纪的许见如一样,一切都得重新探索,重新试错,重新定义。

  可是,杨今宇终究还是不同于那个年纪的许见如的,因为啊,虽然说一切之于他,都得重新开始。可是看似是重新开始,却又不是一无所有的重新开始。杨今宇并不是清零开始,他是带着过往的存量去创造新的起跑,而许见如是一张白纸从零开始。

  除此以外,许见如和杨今宇他们身上,最不一样的是,那种抓人心的力度和广面度。虽然大体上很相像,都有一种很迷人的与生俱来很强烈的少年感,可是同样的少年感背后,夹杂着的内核却是很不一样的。

  大概就是因为所谓经历吧!年长的杨今宇,在保全那份稚嫩少年气的同时,身上多一种叫做被岁月打磨过的粗糙质感。他不再是原石,而是已经有初始形状的雕塑品了。

  说白了,是岁月,是经历,是那双打磨的双手,是那所谓的成长吧!

  夏知景看着他,出神想了很多很多,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的自己,在时光款款面对那份彼此的情动时,可以抽身而出。却在面对着杨今宇时,一坠到底。

  大概是因为自己在所谓的被动之下,反抗出一种真正主动的内核。因为被动成长的夏知景,在那个被迫成长的困境面前,狠狠地盯着自己活,而不是看着困境悲悯自己。

  所以,她找到了真正的自己,或许不一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却一直知道自己不要什么。

  所以,就算在没能遇见掌心少年的时候,她也知道,眉心少年不是她要等的那个人。

  原来自己也是做到了呢!跟钟姐姐和妈妈一样,在困境面前,盯着自己活。所以,杨今宇他也一定会做到的。

  晃神中,夏知景听见自己说,“阿宇,你在想些什么?”

  杨今宇回头看着夏知景,光把她照得明亮。

  他知道,此时他们的位置,自己逆着光,而她,向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