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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日满门前路(三)

    曾经有人概括如今大陆的局势,提出一楼两派三院四家的说法。在这之中,“一楼”是说北陆星文城的越海楼,“两派”是指以八斗君子即墨旻和百里家二家主为首的两种不同的学术派理论,“三院”自然是东湖书院、熙和书院和不其山,而这“四家”,指的就是皇城四大世家,奚、虞、梁、百里。

    对皇城人而言,他们或是位高权重的朝廷命官,或是富可敌国的商贾,或是名满天下的江湖领袖,对于整片大陆而言,这四家培养出的能人异士的名号更是如雷贯耳。

    饮冰剑奚瞬,铸师虞商晚,法曲仙音梁浮月,流丹亭主百里玄……更别提这四大世家内尚且年轻的子弟们,天才地宝、人杰地灵,十岁悟道,或许都不算稀罕和天才。

    而在这之中,当朝首辅奚梦晓所在的奚家,不论是权利还是地位,皆位于四家之首。

    “奚梦晓是家主?”顾绛霄皱眉问道。

    书镜并没有惊讶于他居然不知道,难得没有打趣,而是认真解释:“不是,他是代理家主。琨玉秋霜是奚家十剑之一,给了谁,就说明此人有这个实力和地位。你还记得他二人刚才提到的寰阆玉吧,那是家主才配拥有的东西。”

    顾绛霄还在沉思,奚衡云反倒惊讶起来,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我在小重山可不止学音律。”书镜笑道,“皇城八卦也学了不少。”

    也不管他信了还是没信,书镜继续道:“几年前我就听说,奚家继承人虚位以待,奚梦晓决定从本家的几个有天赋的少年里定,所以……”

    她伸手将一旁的椅子拉过来,一掀衣摆坐在他面前,陈诀和虞真一左一右站在她两侧像两个护法,顾绛霄一双手死死摁住奚衡云,书镜架起腿,接过陈诀端来的茶盏,优雅地呷了一口:“你是本家人,还是继承人人选之一。”

    “我姓奚,名衡云,字停风,我父亲是当朝首辅奚梦晓,母亲是轻吕军上任将领百里疏风,按照辈分,如今我上头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下头还有一个弟弟。”奚衡云坐姿端正,说得缓慢,比上课还认真,“她们分别是琼花剑奚衡晴,盈枯剑奚衡雪,和水漩鹏风奚衡序。”

    他话音一落,书镜一口茶水喷差点出来,难得失态一次:“你是奚梦晓和百里疏风的儿子?!”

    顾绛霄更是差点没站稳,而后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来东湖干什么?!你去不其山啊!你们奚家人不都是去不其山的吗?!”

    “抱歉,我没想过瞒你们,只是……”

    “打住。”书镜抬手打断他,“你就告诉我,你能赢他吗?”

    奚衡云仔细想了想:“他应当已经突破炼气闻道中期,快要再度突破了。突破前七三开,突破后,我和他可能五五开。”

    “五五开就是能赢,奚家奔星十式,你熟练度如何?”

    “牢记于心。”

    “他说他是星散剑传人,虽然用了一招电光朝露,但更熟悉的应该不是你家剑法。”陈诀换了个姿势,一手撑在书镜坐着的红漆椅的后背上,“你见过吗?”

    “我现在想起来了,幼时家宴,我应当见过他。”奚衡云道,“他师父不是奚家人。”

    “星散剑剑主姓白。”虞真突然开口,“我听夫子说过,星散白家以前是奚家的附属,后来逐渐没落,想来如今除了剑,什么也不剩了。”

    “我父亲……自从母亲死后,他就和从前不一样了。”

    书镜却道:“我对你家八卦不感兴趣,我问你,你在这里的事,有多少人知道?”

    陈诀见他满脸迷惑,没忍住笑了一声,替他开口:“该知道的都知道,不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不然刚才那个奚衡羽怎么找来的?”

    奚衡云一愣:“抱歉,我确实没料到会这样。”

    “你来这里,你爹安排了人没?”书镜继续发问,“多少人?什么境界?”

    寻常世家子弟来书院读书,少不了排场,剑侍刀侍保镖仆从,少则三两个,多则几十人,甚至还有出手阔绰直接捐钱,修了个宅院自己住的,何况奚衡云来自奚家本家,更是代理家主的血脉,一举一动堪称万众瞩目。

    可这一回,奚衡云笃定道:“没有人。”

    书镜和虞真皆是一愣,又见他继续道:“我先前没讲完,父亲虽然有意在我和我的兄弟姐妹中挑选继承人,并且因为我年幼时悟道早,将琨玉秋霜赠予我,但他早就不在意我了。”

    他这话说得其实有些含蓄,但在座的几人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家族于他的庇护,可能只剩下这把剑了,一时间几人都没再开口。

    沉默过后,陈诀打破死寂:“你后悔么?”

    “并不。”奚衡云抬头看他,目光坚定,“我根本不想当家主。”

    “所以不愿意去不其山?”顾绛霄问。

    “不是不愿。”奚衡云坦诚道,“我是慕释轻舟释院长之名来的。”

    “轻舟剑释轻舟,东陆第一个达到天魂合一境后期的大能……”虞真看着他,“所以你只是想来见识轻舟剑?”

    奚衡云点头:“对。”

    顾绛霄叹了口气:“难怪你爹不喜欢你,真是一点心眼都没有。”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奚家……在我这里的印象可不好,能从那种吃人的地方出来,也是一件好事。”

    他平日里没个正形,白瞎了这张脸,难得严肃一回,居然是在这种时候,陈诀盯着他半晌,吐出一个饶有兴味的“哦”字:“你也有故事?”

    “我有你个头!”顾绛霄瞪了他一眼,“滚!”

    “行吧,那现在就剩下最后一件事。”书镜扭头看向陈诀,“星散剑法你见过没?”

    “没。”陈诀回得飞快,“别的你问我倒可以,世家子弟的剑法,尤其是这种已经接近失传,我还真没机会见。”

    “那就我来教你。”书镜站起来,放下茶盏,“不到三天时间学会一个剑法,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奚衡云思量片刻:“不好说,我试试。”

    顾绛霄幽幽地看着她,不知道是在说她还是奚衡云:“有的人真是喜欢找死……”

    陈诀眼角含笑,似试探又似好奇:“你还会些什么?不会还懂兵法吧?”

    书镜泰然自若地接受他的打量,并没有觉得被冒犯,甚至笑得挑衅:“本小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除了打架,自然什么都会。”

    -

    讨论结束,一顿饭也吃完了,比试虽然是在三日后,为了保险起见,顾绛霄提出趁下午没课,又是书院公休,赶紧让书镜讲讲那套神秘剑法,让奚衡云熟悉熟悉,以免到时候轻敌被打得措手不及。

    五人来到书院后山的洞天石扉,这里其实是一处广场,背靠着一座古朴典雅的建筑,门口挂着的牌匾上有人题上燕桂阁三字,是东湖书院的藏书阁。洞天石扉平日里就有不少学生在此处论道交流,若是找地方讨论,除开宿舍,当是不二之选。

    奚衡云表示自己对待每场比试都万分认真,从不懈怠轻敌,一时间顾绛霄就差揪着他的耳朵耳提面命告诉他自己只是想让他有紧迫感一些,转头一看自己另外三位好友,真是无所谓得各有千秋:

    书镜吃饱了就犯困,一点没有马上要当老师的严肃,若是旁边有床,怕是倒头就能睡着;陈诀是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声颇有煽风点火的意味,只怕给他个西瓜能就地坐下边吃边看戏;虞真还算好,但她主修冶炼,经常被布置作业,自己又是极其认真的人,因此已经拿着课本在边上坐着,争分夺秒地开始学习了。

    顾绛霄:“……”

    顾绛霄觉得自己任务重大,前路艰险。

    好在书镜还记得自己来这里是做什么的,睡眼惺忪地朝陈诀伸手:“借我用下。”

    “你要教的是剑法。”

    “一样的。”书镜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