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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心安

    这一觉晏行睡了很久,昏天黑地不知时辰,也不会再有人唤他起床,叫他当心睡多了晚上再失眠。

    恍然一睁眼。

    破旧粗陋的房顶,连梁都没有,隐隐还有粉尘向下落。

    晏行心知这不是梦,嘴里还有鱼干的腥味儿,再睁一次眼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然后他对上一双伸在他头顶炯炯圆睁的好奇眼睛,呼吸一窒,吓得朝后边一缩。

    “啊!漂亮哥哥醒了!”

    长生也朝门边退,手舞足蹈的,脸上却有点儿畏惧,不敢靠近。

    晏行按住刚醒就被吓到失常的心律,凝神问道:“你是谁?”

    “长生,长生,我是长生!”长生用力动脑筋想了想,加了一句,“长生是七娘养的。七娘呢?你怎么睡在七娘床上?”

    简单沟通了两句,晏行已经能从她的语气和动作判断出这是一个心智不全之人,而她口中的七娘,大概,是带他回来的女人。

    晏行反问:“你不知道七娘去了哪里吗。”

    “哦,”长生顿时沮丧起来,“她肯定又去城里玩了,每次都不带长生。长生要在家里看粮食。”

    七娘昨天就去城里玩了一整天,今天还去,也太气人了。

    不过今天家里多了个漂亮哥哥,她刚开始还以为是坏人呢。

    他长得那么好看,脸蛋子比藏在深水里的石头还光滑,怎么可能是坏人。

    长生看愣了眼,对着晏行傻笑起来,显得更呆了几分。

    晏行瞧她这样,也知问不出什么便回神打理起自己来。

    他侧身撕开里头破损的宫装薄衫,呈一条带状系在腰间拢了拢。

    纤腰如柳,在宽大蓝袍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娇弱柔软,轻轻一掐就能断了似的。

    这衣服总算合身了些,不至于令他行动不便。

    晏行下了床后便招来一直不远不近跟在他身后两米远的长生,对他笑道:“这地方我不熟悉,你带我转转吧。”

    “嗯!长生带漂亮哥哥去玩!”

    罗綦的屋子就那么麻雀大点儿的地方,没一会儿就转了个遍,长生又把他带去了常玩的河边。

    以前这里也会有很多其他人,像长生一样捡石头戏耍的小孩儿,浆洗衣服的男郎,午后晒太阳的老人,现下全没了。

    长生拿石子往河上扔出几个旋儿,惊起几道涟漪,余下全是死寂的回声。

    罗綦推着装满粮食用具的板车到家的时候,正看见两个人铺着条破草席在自家院子里安安静静地坐着。

    那个男人似乎在教长生写字,用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长发垂在脸侧,遮着他精致艳丽的眉目,却藏不住那份娇俏端庄,她从没见过的恬静样儿。

    长生也只摇头晃脑地跟着听,在这个格外温馨的下午,外面的乱世与她们无关,能轻易安抚下罗綦躁乱不安的心。

    她远远喊了一嗓子,两个人立刻看过眼来,表现各异。

    长生很给面子地一下站了起来,跑到罗綦身边帮她推车子。

    反观另一个,侧过头,拘谨地起身,踌躇片刻后快步走进了屋子,躲着不见人。

    罗綦顿时不忿了,防她跟防贼一样,跟长生却那么亲热,凭什么。

    东西全从车上解下来之后她也没时间休息,赶着去把板车还给幽都的城防,想起他刚才被衣服绊了脚的模样中途又转道去了罗小阮家。

    被砂石掩盖的地窖门被敲响,里面没有回应。

    罗綦道了声:“小阮,是我,七娘。”

    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木栓被抽出的动静,罗小阮从漆黑的地窖里探出一张略显瘦黄的小脸,惊喜道:“七娘!你怎么来了!”

    没等罗綦说话,里面就是一阵骂骂咧咧:“罗七娘,你怎么又来了!我警告你可别打我们小阮的主意!我家小阮将来可是要嫁大官儿做诰命的,滚滚滚。”

    他那个手脚健全却一天里有大半时间摊在床上的娘,喝着酒骂着人,不堪入耳地叫嚣着。

    其她两人只当她是空气,兀自聊着事儿。

    “我想问你拿两套男装。你放心,用白面和米换,我今天弄到不少好东西。”

    罗小阮心里顿时起了疑,沉默着转身爬下木梯捧来几件干净发白的衣裤。

    “给你,几套不穿的衣服而已,家里粮食够,不用费心。”

    罗綦没有推拒,想着她们住地底下也不好开火,便道:“谢谢了啊,外边还算太平,过两天你就可以带着翠娘上来住了。对了,明儿家里蒸馒头,你过来搭把手,有新鲜的不吃白不吃。”

    “诶!明早我就去你家。”

    里头半醉的中年女人也竖着耳朵听,不满喊道:“别想着让我儿子给你干白工啊!个泼皮丫头!”

    “别理她,”罗小阮小声笑,“七娘你等着,我给你去拿腌菜,春天的时候多做了一罐,一直忘了给你。”

    罗綦本想拒绝,她一般不从罗小阮这儿随便拿东西,转念又想到家里那张挑食的嘴,动摇了会儿就没拒绝。

    罗小阮人看着瘦小,手艺确实不错,寻常的野菜也能做出鲜味儿。他常在各个村儿的家宴上掌勺,会赚钱,就是供着他那个有小癖却无大过的娘有点儿亏。

    罗綦拎着陶罐走到家,长生还蹲在栅栏口画圈圈,鬼画符一样。

    她皱眉看了会儿,冷不丁站她背后问了句:“画的啥?”

    长生先是得意,随后脸上又显出炫耀:“不是画,是字!阿行说这是长生,长生的长生。”

    “美得你,还阿行。”

    罗綦磕了长生一个脑崩儿,刚知晓的名字在她唇齿间咀嚼着,看了眼大门紧闭的屋子。

    人还藏里边儿,昨晚也没见他这么不待见自己。

    罗綦几步跨过去,刚想一掌推开门,手触上木头又犹豫着换成了指弯,叩响。

    “进来。”

    溪水淙淙灌进罗綦的耳朵,清凉悦耳,婉转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