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纵横分错，井然有序。星空下，李悍仗剑站在列队之前，简单地说了几句慷慨激昂的话语，兵士们精神抖擞，众志成城。经过多日的间歇性骚扰，毛昶的情绪应该到达了顶点，只要一点星火，必然引爆。

    今夜，将军夜半点兵，显然是要强攻窑岗，给毛昶那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予以致命一击，让他彻底崩溃。

    然而，李悍下达的命令是全军速进，方向是长偃。

    伍长小丁虽然满脸疑惑，但是绝对执行命令是一个军人的基本素养，他很快打消了心中的疑虑，带领自己的士兵，向长偃快速迈进。

    窑岗大营，原本迷迷糊糊睡着了的毛昶被近卫小心翼翼地叫醒了，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摸起床头的兵器，大声问话：“晋军杀上来了？快快快，点兵点兵！来人啦，来人啦！”斥候神情尴尬，亲卫挥手屏退得令进来的守卫，安抚道：“将军，是，是斥候有事禀报。”

    毛昶重新放下武器，一屁股坐在床边，大怒道：“不是晋军来了，半夜叫醒本将军做甚，好容易睡了个三分饱！”这一顿吼，吓得斥候不敢说话，亲卫也跪在地上，唯唯诺诺。毛昶这会儿睡意是全无了，脑子也清醒了一些。看着两人，缓声道：“起来罢。有何军情，速速报来。”

    “禀将军，子时，晋军有异动。看动向，应是朝长偃而去。”

    “长偃？去做甚？”

    “小人只见晋军半夜急行，人数看不清。能断定，此番动作很急，几乎，几乎是在奔袭，按速度推算，卯时便可到长偃。”

    这晋军终于是有动作了。毛昶连夜叫来各将，把斥候的消息说了一遍。众将各说纷纭。毛昶的意思是要趁随郡空虚，直捣龙城的。可是其他将领觉得事出突然，怕有圈套，建议再等等。于是派斥候再探。

    卯时过半，斥候再报：“晋军与我军杨将军部接触。”毛昶拍案而起：“好。点兵，即刻发兵随郡。”左将军老戊提出反对：“将军，晋军骚扰我方多日，怎会突然进攻长偃，当中必定有诈。”这时，又有一个斥候来报：“将军，长偃方向有火箭上天，是示警用箭。”右将军连忙说道：”将军，当务之急应当发兵长偃，火速支援。“

    毛昶哪里听得进去。他巴不得杨弢打了败仗。何况以他对杨弢的了解，晋军大概只是偷袭得手，先占了便宜，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若是赢了，以他嗜血的性格，定要趁胜追击，说不定随郡就让他先攻下了。若让他领了头功，那他杨家更要压毛家一头。毛家失去了太子的庇护，不能再失去丞相的信任，这一仗，他无论如何都得带攻而归。

    于是，他力排众议，斩钉截铁地说道：“晋军多日来的连番骚扰应该就是为了今夜而备。想让本将如那惊弓之鸟一般，畏首畏尾不敢前进。哼，本将军怎可让他唬住了？各位将领，你们也别再劝了，杨将军武艺高强，杨家军骁勇善战，吃不了亏，反倒是咱们应该趁杨将军拖住他们主力的情况下，尽快拿下随郡，直捣龙城，各位弟兄们也好多拿军功多得赏赐，早日荣归。”主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各将领也不多说，点兵出发。

    杨弢那边，果然如毛昶所料，在回过神来之后，攻势很猛。尤其杨弢那一对乾坤锏已经染得通红，就像此时他的双目，在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鲜血。老戊强行挡了他一锏，趁着空捞起趴在地上的小甲，让他快跑。跑字还没说完，他已经成了杨弢的锏下鬼魂。小甲是个新兵蛋子，不过十六岁，刚晒得麦黄色的脸上已然煞白。这恐慌也没持续多久，因为他身首异处之时，看不出是何表情。

    “小人屠”越杀越起劲，迈着大步，如入无人之境。就在他挥锏敲向一颗脑袋时，一把剑阻挠了他。是纪书行以及纪家部曲。钳制住了杨弢，晋军的劣势稍缓。双方互有损伤，晋军暂时稳定了局势。

    毛昶大军渡过了涢水，也没有急着行军，五十里后，未发现不妥，便下令奔袭，很快就到了随郡城下。在离城门约二百米的地方，秦军迅速分裂成许多个方阵，在城门前一字散开。

    而整个阵型的中间空出了很宽的距离，两辆推车载着几段木板缓缓穿过中间地带往护城河边开去。毛昶静静观察着城门上的动静。

    时已辰时二刻，可以清楚得看到城门上的景象。守城的卫兵面朝他们，一脸严肃，没有丝毫恐慌，只是吹响了号角。毛昶摸了摸前额，寻思着：“这，似乎不对阿。空城计还是想死守不出？”

    他骑着马在阵前来来回回踱了踱。一时竟犹豫起来。城墙上号角已经吹响了两遍。此时的毛昶内心无比矛盾，这怎么看都不对劲，可是都兵临城下了，若是不战而回，他的面子还要不要了？他理了理思绪，抛开所有杂念喊道：“兄弟们，南朝懦夫就在眼前，军功就在前方，能挣得几个，就看你们的了。冲！”

    运输车继续朝着护城河走去，就在离河边百十米的地方，突然塌陷了下去，两辆车瞬间用不了了。毛昶低声骂了一句，原来在这等着他们呢。没有了木板，护城河上没有桥，他们要怎么攻城呢？难道无功而返？当然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