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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列车员

    温必胜跟李海燕顿住,互觑一眼,大女儿从小懂事听话,什么时候学会这样跟她们说话了,用这样的眼神。

    看着父母隔空交流的目光,温尔雅联想到上一世,老两口瞒着她“相看”,起初也是这样的眼神。

    心虚,然而又要显出“这是为你好”“一回生二回熟”这种做作的自然来,心虚又故作淡然。

    不过“一回生二回熟”的可不是温尔雅,而是二老,后来这种眼神,在他们脸上就少见了。

    李海燕抿着嘴,微微摇动脑袋,温必胜心领神会,温尔雅怎么可能会知道?

    真是自己吓自己,差点叫他俩包子张嘴——露馅了。

    把小妹送人,连他的母亲张春花都蒙在鼓里,两口子从没在温尔雅面前聊过这事儿,风声是不可能走漏的。

    万千念头,其实就是一瞬之间,温必胜笑了:“才刚走就想小妹了,还是梦见她了?明年回来就见得着了。”

    这一等,可就是三年,计划丨生育越来越严,这次把温尔雅带走,两公婆就是打着她是大姐,懂事会干活,能帮手的算盘。

    另一个影响他们端饭碗的,便送走。

    温什雅断奶后留在乡下,没跟着父母过日子,户口也没落在他们名下。

    没感情,日子久了就忘记?

    血缘能从他们身体里抽走,温尔雅却忘不了。

    后来有银子,知道那华侨夫妇在米国后,温尔雅得空没少飞过去。

    可找到他们,好说歹说撬开嘴,才知道小石子刚到米国就被送进了孤儿院。

    那对华侨夫妇有了自己的小孩,原以为是不能生,才漂洋过海回老家抱养一个。

    但老年得子的人,怎么愿意让别人来瓜分自家的福气呢,趁着还没感情,转手就把温什雅送走了。

    温尔雅马不停蹄赶到孤儿院,但为时已晚,小石子早就出了社会,这孩子也从不跟院里联系,再没回到这个地方。

    两公婆劝她不要白费功夫,别找了,说人各有命,有福的就该他享福,没福气的,找了也没用,多少年过去了,哪还记得?

    温尔雅却想,小石子本该有福气的。

    有一次,温尔雅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一眼就认出蹲在路边一群混混中的小石子。

    爆炸头、黄头发、大红唇,圆耳环快比脸还大,手里拿着大卷烟,嘴里正吐出像汽车尾气一样的烟圈。

    明明对不上脑海中幻想了无数次的脸,温尔雅还是脱口而出,颤抖着声音,“小石子!”

    温什雅拔腿就跑。

    她记得!

    温尔雅忘不了那时小石子的眼神,惊讶、颤抖、惘然、还有恨意……

    温尔雅两手捧起搪瓷缸子,挡住脸,昂起头咕咚咕咚一口闷下大半杯的水,他们赶的是最早的火车,小石子早晨还去上学了,小嘴念叨着六一儿童节,她要去唱歌呢。

    下午放学,就会由华侨夫妇领走。

    温尔雅记得铁路旁的站牌,他们坐的是绿皮火车,刚开出一个站,现在的老式火车每站必停。

    她循着旧时记忆,心里打算着,现在的小学下午四五点放学,如果能回去,或许还赶得上。

    但不能叫两公婆看出她有这个想法。

    搪瓷缸子从温尔雅脸上移开时,温尔雅脸上早已恢复了一贯的神情。

    “怎么跟沙漠刚从里来的似的。”李海燕满意地笑了笑,拿手帕擦去嘴角的水渍,大女儿一贯听话,耳根子软,从小好哄又好带。

    此时的火车还没有广播,头顶鲜红路徽,一身蓝布制服的列车员风风火火地走入每个车厢,大声地喊着下一站是哪里。

    温尔雅将军用挎包重新背在肩上,摸了摸肚皮,“爸,妈,我去趟厕所。”

    一缸子水这样灌下去,可不得放水吗,李海燕点点头,“别乱走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