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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夜宴

    每隔些时日,慕如便送来东西。起初,连宋只期待慕老作品,将那些新鲜玩意置之一边。慕老藏书甚广,有历代史书的注解,工巧之书,历代礼仪仪典,舆图变化,甚至还有民间俚语集,甚是有趣。连宋素来喜爱奇巧机关,自然道法,一人居住,为方便自己生活起居,素日里利用自然特性造些奇巧之物,现下有了更广阔的书籍,更添乐趣。不止是乐趣,开始多了期盼,慕如自知道连宋好墨子鲁班书籍,便常在民间找些精致结构物件送来宫中,抄录祖父书籍之余,也会附上信件,说上自己对事情的见解,连宋偶也回信,倒是渐渐有切磋之势,二人渐渐都有了惺惺相惜之情。刘崇见慕如与连宋来往频繁,以为好事将近,也乐见其成,帮着慕如找些有趣物件讨公主欢心。久而久之,慕如也开始动手做些精巧机关赠与公主。公主在机关术方面更有研究,大部分时候,慕如送来的成品,公主会精进修改后再送回,倒是十分有趣。慕如懂公主不愿将心思暴露在人前的想法,每趟物资递送都安排的小心隐蔽,落在别人眼中,不过又一陆家而已,除了绝了求亲者以外,倒也没别的大碍。对于耽误公主的婚事,慕如心情颇为复杂,既愧疚又有点松口气。

    酷暑难当,刘大人曾打听,连宋公主居住之所,是宫中最偏西的地方,一到午后闷热异常,蝉鸣夹杂汗意,宫中夏日用冰紧张,从不送及连宋公主之处。慕如心想,公主夏日当不易过,便寻些冰鉴图纸及难得的材料送去,想着公主可制作来稍解暑热。却见公主回信说到,临着窗口做了风轮装上,窗口下是宫中的御湖,习风吹过,推动风轮,屋里倒也是习习凉意,风轮前摆上些井水冰镇过的果蔬,凉意中带着清新果香,倒是也自在的很。信末还附上风轮图样。看罢此信,慕如倒也动手做起了风轮,果真是便宜,不仅凉快,且无需人工摇扇,好的很。慕如每日除了替刘大人整理文书外,便是抄录书籍,制作物件,心境与以往大不相同。刘大人几番催促婚事,慕如均以时机未到搪塞,刘崇见二人往来切磋,似是情笃,也不再多问,只当慕如自有章法。便开始筹谋别事。

    “如儿如今,手可是真巧,千般机巧也做的如此精致,这可不是你祖父能教你的。”刘崇打趣慕如。

    “大人取笑慕如了,慕如这些都是向连宋公主所学。前些日子与公主讨论祖父书中所言“存世之道,术先乎,人先乎,何为先”,讨论不下,便相约各做一精巧物件,且看物件功用如何”慕如一脸不好意思,又有些窃喜的笑意。

    “看来你与公主甚为投缘,如此甚好。今日宫中设宴,你随我去。或许能见着公主。另外老夫有事交代你去办”刘崇道。

    “是的,大人。”慕如道。

    ………………………………

    今日是皇后千秋,宫中设晚宴,晋帝心思奇巧,宴会轻松有趣,没有那么多规矩,倒也自在。

    宴席设在御湖畔,帝后坐正位,正对湖心戏曲台子。正值荷花盛期,水波粼粼,花荷密布,戏曲台子上咿呀吟唱,凉风送来花香、水气、丝竹声。宴饮台上,众人恭敬贺寿后,皇后便道,“也不用拘谨了,随意赏玩吧”。众人施礼后,便四散玩去了。连宋公主坐在角落,暗角处,只随意坐着吃喝起来,并不去玩耍,也无人来邀约她。忽的,连宋瞧见嫡公主司马引章与一男子走来,赶忙起身欠礼,“见过长姐”。嫡公主本正与男子交谈,瞥见了连宋,瞧见她穿的是前段时间自己送她的旧衣,又无人邀她,一人独坐饮食,略有恻隐,端着嫡公主慈悲为怀的派头温言道,“妹妹怎么独坐此处,妹妹身上衣衫穿的好看,改日我再送些予妹妹,这些吃食妹妹若喜欢,我吩咐人予你准备些”。“谢谢长姐,连宋多亏姐姐照拂,有姐姐,连宋才能安然。”连宋恭敬道。连宋说的倒也不是假话,嫡公主,又是长女,宠爱着长大,素日学着母后温柔持重的样子,总不想让人挑错。这些数不清的弟妹,多半也无真心,不过图个嫡公主的派头罢了。尤其是这连宋,孤苦无依,是嫡公主施惠立德最好的对象,送些衣食,交代几句内府不得怠慢连宋公主尔尔。虽不是为着什么姐妹情分,但有嫡公主这一点的关怀,虽然内府经常短了份例,衣食倒也不断,连宋这个孤女,顶着公主的名分,却连个侍女都没有,孤苦一人,倒也是长成了。也不止嫡公主,其他有些地位的公主皇子也都不曾为难过连宋,大概是连宋地位卑下得毫无威胁,又是个立名声的好牌子,素日各自宫中除旧换新换下的旧物送些过去,便全了孝悌的名声,

    “嫡公主果真贤惠”。嫡公主与连宋寒暄过后,便与男子湖边散步去了。男子开口道。

    “是啊,我这个妹妹身世最可怜,又不聪慧,终日唯唯诺诺,胆怯的样子,我身为长姐,自然要多多关怀。”嫡公主道。满宫的兄弟姐妹不曾一人记得连宋生辰,但也不妨碍他们送些旧物便得贤惠的名声。

    “出身不高自然不如嫡公主端庄,公主,请,我们且去看看诗会”。男子道。

    “好的,郑表哥。”原来与公主同行的男子便是桓郑。桓郑正值婚龄,桓家势大,恐怕是相中了嫡公主。毕竟放眼满朝,再难有匹配桓家的世家。桓家已极人臣,又是皇后母家,看来,也只有表妹公主才堪匹配。而皇后与公主也一直属意桓郑,毕竟是母家,桓郑又文采风流,器宇轩昂,这样的郎君,哪有女子不心动呢。

    嫡公主正与桓郑走着,迎面来一女子,这女子容貌端方,甚是漂亮,桓郑不由得眼前一亮。

    “臣女崔王之女娴岱见过嫡公主。”来的,原来是娴岱郡主,娴岱先向嫡公主施礼后,略侧身继续见礼,“见过世子”。

    “娴岱郡主客气了,起身吧”嫡公主略伸出手去,似要扶郡主起身。

    “郡主有礼了。”桓郑客气道。这个娴岱郡主,甚是貌美,听闻其父崔王曾想求皇帝指婚与我,人才倒是不错,出身倒是一般,听说素日不通才情,父亲怕是不准。也罢,婚事,且由父亲做主便罢。桓郑心想到。“我与公主正要去诗会,不知郡主是否一起”,桓郑客气道。

    与她一起吗,如此不是打搅我与郑表哥。嫡公主心中不喜,又不便发作。且她又不通诗书,去了不是只能做个木头桩子,杵着不动。

    娴郡主似乎知晓公主不满,便推辞道,“公主与世子相邀,本不应推辞,只是娴岱吩咐人排了新舞要献与皇后,此刻便要去安排,怕是不便相陪”。娴郡主恭敬有礼,稍一顿,继续说,“前来求见公主本是有一事相求,不想打扰了公主,娴岱这边向公主赔罪了。”

    嫡公主素来喜欢扮普度众生的戏码以托衬贤良的名声,此刻又是在郑表哥跟前,少不得再扮上那解人急难的装扮,见娴郡主这般恳切,嫡公主关切问道,“娴妹妹,何事我能帮得上忙”。

    “为皇后庆寿的舞蹈,旁的倒不要紧,只是舞毕后本打算安排一女子扮作仙女向娘娘进献寿桃以彰皇后娘娘懿德,只是不巧,原定的女子突发疾病,这献礼的女子又不好临时安排,怕是混进刺客便不好了,而少了献礼一环,终究是不完满。”娴郡主看似一脸着急。

    “娴妹妹是想让我为妹妹举荐一合适女子吗”嫡公主问道。

    “公主推荐之人自然是好”,娴郡主答道,“只是,再好的女子也比不得皇后娘娘亲生的女儿来献这寿礼更全心意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今日舞台安排精妙,我若在簇拥下翩然献礼,定能像仙女下凡一般,郑表哥也在场,定能看见我这般翩然模样,定然对我更为动心。只是,我并不擅舞艺,美则美矣,可一个舞步也不会可也是丢脸。嫡公主这下可是有些左右为难。

    娴郡主似乎心里有数,接着说,“公主放心,定然为公主安排妥当”,抬头给了公主一个眼神。嫡公主见罢,娴郡主一向体贴,处事周到,她安排的,定然无妨,便也答应了。“也罢,我本无意这风头,只是不忍见妹妹为难,那我且去这一遭,了妹妹心事”

    “娴岱多谢公主体恤”娴岱心下一下,不动声色似是看了一眼桓郑,眼角略带笑意。

    说罢,台上果然腾出一团烟雾,缥缈虚幻,又一丝竹声响起,一班女子婀娜而出,发髻高起,衣带飘然,身姿曼妙,踏歌而舞,果然吸引了众人的眼光,叫好声不断响起。少倾,见一黄衣女子,头顶银白发髻,周身笼罩在烟雾、灯笼光晕中,美不胜收,手持一把圆扇,在舞女中领舞,舞姿如天人,却又用扇遮住脸,全场的叫好声瞬间停滞,都细细端详那领舞的女子,生怕错过却扇的一瞬间,都想一睹美女容貌。可惜,全程舞毕,也未漏一个正脸。丝竹声渐低,领舞的女子翩然退去,众人正是一片唏嘘,遗憾未见真容,忽而,这女子又上场,再上场时,手中的圆扇不见了,提上一个篮子,篮子正中是个硕大的桃子,鲜翠欲滴,好生诱人,再见那脸上,竟是多了纱巾,还是不得见真容。众人又一阵唏嘘。见那女子,正步向主座走去,到娘娘面前,却不言语,只献上寿桃,便又恭敬行礼,低下头来。帝后看的甚是高兴,便对着娴郡主道,“崔王,你家娴郡主一番巧思,有心了”,娴岱闻言缓步上前,躬身拜谢,言道,“娘娘谬赞,此番心思却不是臣女的,娘娘且看,这献桃的仙女是谁”。只见仙女取下面纱,竟是嫡公主。众人一片恭维,晋帝、皇后、嫡公主,很是受用。嫡公主看向桓郑,只见桓郑亦是一副得见天人的模样,心下更喜,便感激的看向娴岱,娴岱施施回礼。嫡公主心生喜悦,全然没瞧见,桓郑看向她之余眼角略微撇向娴岱,嘴角一抹笑意,别有深意,随即又走向嫡公主,继续夸赞公主今夜动人的舞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