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搜索繁体

第20章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她……”

    见言照期期艾艾了一阵,伯叔很识趣,立马打断了他的酝酿措辞。

    “得!我知道了。”伯叔故作无事地盯着自己一双布鞋,一只脚有意无意地勾着另一只脚。

    言照领意,心头一热,满眼感激地看了伯叔一眼。

    伯叔不久便抬起头来,看向言照,慢吞吞地低声嘟囔了一句:“也好!这下我也不必犯愁谁来伺候这丫头了,药我已经熬好了,就在炉子上,”说着,伯叔眼神示意言照,头向不远处的炉子偏了偏,“待会放凉了你喂给她喝。”

    言照眼光扫向正冒着白气的药壶,心中一滞,眉色霜紧,“伯叔,她病得重吗?”

    伯叔眯了眯眼,心里奇了一番,几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不重,远没你的重。只不过这丫头体质虚寒,这乍暖还寒的节气,坠下崖的时候又过了潭水,所以有些寒热之症。不过好在你和她落崖之时,万幸坠入了谷底的星潭,不然又是两条小命难保。”说这话的时候,伯叔一脸正色,然而转瞬间又恢复了他那一如往常的戏谑不羁,“不过,你也不必忧虑,跟你比起来,这点小病不值一提。”

    言照这才松了口气,也不顾司伯之那副欠揍的看戏神情,他只顾照看着林慕,时不时帮她掖一掖被子,掠一掠头发。

    伯叔最后深感自己多余,不多时便借了个出门做饭的由头躲出去了。

    言照注视着林慕病重消瘦苍白的面颊,乌墨的鬓角顺着耳际一路蜿蜒,贴合着莲瓣似的面容。她时不时发热,面色偶尔酡颜犹自般泛着细腻的红,那对翠羽黛眉旁还附着一层细薄的汗珠。

    心疼过头了,他便伸手帮她拂去细汗,一只手扣在她的手上,轻轻点着心跳似的拍子。

    不知不觉,天光渐晚。黄昏时的斜辉透过月白的窗纱透入小屋中,一地柔软的光影。

    伯叔怎么出去了这么久?

    正发愣间,床上的小人突然梦呓般地开口,顿时攫住了言照所有心神。原本自己手中缠握着的小手突然上了力,紧紧攥着自己,仿佛攥住救命稻草一般。

    “言照!言照!”

    见眼前的小女子发疯呓般在昏热中挣扎反侧,雪色的面容在豆绿的席子间摇来晃去,看在眼里的刹那他心如刀绞。

    “我在,我在这!林慕!”

    低沉温柔的安慰宛如一袖春风,拂过林慕周身的冰冷。渐渐的,她才从大火中脱身般缓缓平息下来。

    她是梦见什么了?

    言照不禁长叹了口气,屋外的树影也暗淡了几分。

    林慕做了一个怪异的梦。

    梦中,言照罩在一身赤金色的华服里,站在一片金碧辉映的宫殿中,周身散发着寒夜玉瓦的冰凉。华灯阑珊长夜未央中,脸色是千古一色的冰霜。

    她自己也披着一身雪青的袍子,她站着的地方除了一树树桃花只有一片如洗的荒凉。

    周身的寒气即将吞没自己的那一刻,她拼命地冲言照呼喊,可一道道巍峨的赭红色的宫门将言照挺立的身影逐渐隔远,即便她哑了嗓子也无济于事。

    那华服中的言照猛然回身,他终于看见了她。

    就在这时,那隔着二人的重重宫门霎时轰塌,言照也不见了。

    “言照!”

    当林慕送走了噩梦时,鬼使神差的,她就在他的注视中悠悠醒转过来。

    “林慕!”

    言照布满血丝的双眼中有一种足以抵消疲倦的深情。

    林慕望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现在身体太虚,什么也说不出,她的气力全留在梦中了。

    见是他,万家灯火似的心安将她心中的洪水猛兽尽数驱赶,她所有的忧愁顷刻间瓦解星散。

    她只是笑着望向他,那神情中唯有遂心二字。

    见她定下心来,言照也不迫着她说话,只是默默陪着她,守着她。在一声声低语安慰中,她的眼睛又浓重起来,呼吸声也渐渐匀长。

    一夜天明,睡得香甜。

    再醒过来,已是一日之后。

    言照大致同她讲了讲坠崖之后的经过——他们是如何坠入崖下谷底的星潭的,又是如何被那怪老头司伯之救起的。林慕拖着昏沉的头,只了解了个轮廓。

    后来见到司伯之,林慕也同言照一般,唤他“伯叔”。见这么美貌的小姑娘柔柔顺顺地叫自己一声“伯叔”,司伯之乐得喜笑颜开。

    几日之后,在言照的悉心照料下,林慕的伤寒已好了七八分,连面色也活泛了许多。体力虚浮不说,她这段日子忧心劳力,好不容易摊上个休沐,人也不免变得懒了几分,几天来常常要睡到日上三竿。

    睡到日上三竿,也不许言照笑。

    这天,林慕照例睡到日高三丈。一夜无梦后,雪扇苏仙心情甚好。

    林慕在榻上懒洋洋地抻了个懒腰,舒舒爽爽地下床来,想到小案上倒盏茶喝。

    这几日,人是越来越懒了,走几步都觉得脚下轻飘。

    其实她的身子还不算完全调理好,方才又起身过猛,难免一阵目眩。

    一个没踩稳,便向身前的乌木小案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