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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奖

    马球场内欢呼声此起彼伏,谢青崖翻身下马,将球仗抛给陆勇,随后大步流星地直奔看台上首。

皇帝龙颜大悦,命宦官将呈着玉如意的红木托盘给端上来,又亲自起身,郑重地将之递给此番夺魁最大的功臣。

谢青崖双手接过,羊脂白玉的玉如意在手中沉甸甸的。

千两黄金则被赐给了此次参赛的大梁队员们。

旁侧,荣皇后上上下下检查秦王是否受了伤,见其完好无缺这才松了口气。秦王却兀自盯着人群中众星捧月的谢青崖,一双眼瞠得发红。

如若不是谢青崖出手相救,他定会坠马而伤。可此时此刻的风头无俩、得皇帝青睐的本该是他赵嘉宥!

太元帝宣了赏赐,又邀吐蕃使臣们一道饮了杯酒,始终不曾回头瞧一眼秦王。

日头越升越高,马球赛完满落下帷幕,皇帝搁下酒樽,先行起驾回宫。

帝驾渐渐远去,荣皇后狠狠剜了赵嘉容一眼,心有不甘地带着秦王跟随帝驾回宫。场内看台上的众人也纷纷起身离去。

赵嘉容则不慌不忙地仰头喝完最后一口茶,眼见谢青崖回到球场中与大梁队的队员们击掌相和,说话间引得队员们一阵雀跃欢呼。

“三妹可真有闲情雅致。”太子对她嘲讽了句,见她置若罔闻顿觉没劲儿,便也起身离开。

赵嘉容侧眸瞥了眼他的背影,恰巧瞧见簇拥在太子身边的一众人之中,有一绯袍官员脸色古怪、神情焦急。那官员急得忍不住拽了拽太子的袖子,附耳过去在太子耳边嘀嘀咕咕了一通。

王永泰自官衙快马加鞭地赶过来,气都没喘匀,话说得断断续续,眼见太子的脸色霎时沉了下来,越发喘不匀气。

一席话好不容易入了耳,太子眼神阴鸷,倏地扭头望向身后,便见赵嘉容漫不经心地低头又斟了杯茶。

她见他回望过来,遥遥举起茶杯,以茶代酒似的,笑吟吟地对他敬了敬。

日光杲杲,那笑靥却比灿烂阳光还要灼人眼。

太子手握成拳,额上青筋暴起。他猛地拽起王永泰的衣襟,扭头拎着人快步而去。

王永泰险些趔趄而倒,皂靴鞋面在地上磨蹭了一小段路,赶忙站稳了跟上太子的步伐。

……

人群稀稀落落地散去,赵嘉容对插着道袍的广袖,不疾不徐地起身出马球场。

场外停放的各府马车已去了大半,她立在一旁候了片刻,角落里一辆华盖马车便徐徐驶来,停在她面前。

车夫扯着缰绳勒了马,却迟迟不将马车凳放下来。

赵嘉容轻蹙眉,抬眼去瞧那车夫,见其脸色苍白,浑身僵硬,死死盯着前方虚空,一动不动。

她心下一惊,猛地掀开马车帘,与此同时拔下发簪直刺向车内——

车帘掀起,簪子闷声扎入车厢木板的那一刻,她与车内人对视了一眼,火花噼里啪啦炸响。

只微微失神了一瞬,她便被人拦腰抱进了车内,坠入炙热宽阔的怀抱中。

赵嘉容顺势攀住他的肩,抬头狠狠咬了一口他的下颌,在他耳旁呵气如兰:“你真放肆。”

谢青崖吃痛,反将她搂得更紧,低低道:“公主是想置臣于死地吗?”

他瞥了眼车板上牢牢钉住的簪子,又抬起被刺破的袖子给她瞧,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要不是他躲得快,这簪子便刺入咽喉毙命了。

“我还以为是赵嘉宸的人埋伏在车里要杀我。”她伸手拔下簪子,将之插回发髻上,又隔着车帘吩咐车外呆若木鸡的车夫启程。

谢青崖呼吸一紧,拧眉:“太子又发什么疯?公主今日出门怎么也不带几个护卫,连陈宝德也未跟着?”

纵是再华贵的马车,其内也难免逼仄。马车行驶在京郊泥地上,不时晃动。

赵嘉容侧坐在他腿上有些不舒服,想从他怀里起身,又被掐住腰紧紧搂回去了,不由没好气地道:“从城南道观过来的,来不及回府。”

“以后出门多带几个人跟着。”他叮咛道。

她“嗯”了一声,调整了半晌,终于寻出个舒服的姿势,环住他的脖颈,低头在他脸颊上轻吻了一下,问:“不想回庭州?”

他怔愣了良久,才反应过来这是对他今日赢了马球赛的嘉奖。

他喉结上下滚动,深吸一口气,鼻间满是公主身上馥郁的檀木香,令人心猿意马。然当他正准备侧头去吻那娇艳欲滴的朱唇时,忽闻她低声道——

“当年你离京那日,我去了灞桥。只要你回头望一眼,就能瞧见我。”公主神态平静,语气平和,仿佛当真无情无绪。

谢青崖僵了僵,欲言又止,放在她腰际的手不自觉收紧。

“可你从头至尾皆不曾回头,纵马飞驰而去,毫不留恋。我以为,离开京都,离开我,你应当快活极了。”

鸟入山林自在飞,哪还会回头瞧那金丝笼。

自谢青崖入公主府的第一日,赵嘉容便心知他总有一日会离去,梦境中已分别过太多次,真正的离别早已心平气和。

利益可以强买,人心却不行。三年时日已经够长了,再延捱下去,迟早有一日会两看相厌,甚至连当初那点美好的心动也给消磨殆尽。

只是最善察人心的靖安公主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谢青崖离京后的那年冬日,她偶然在东院发现了那把弓。

谢青崖在神策军挂职,常年习武,身边各式兵器皆齐备,临行前匆匆,落下了一把弓也不足为奇。奇的是那把弓实在是漂亮得很,又无半点磨损的痕迹。

她忍不住拿在手里把玩,指尖轻抚弓壁,触到了内沿凹凸不平的刻字。

是用小楷刻成的一个“容”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