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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颗星

    大邾皇宫难得这么热闹,烟火之声不绝于耳,我的心思根本无法集中在手下的佛经上,看过放在一旁的平安符,我轻轻放下了笔,在佛龛前多上了柱香,希望神佛原谅我的不诚心,便悄悄出了房门。

    我走在出西宁宫的鹅暖石小道上,这里没什么人来往,好些鹅暖石上都覆了青苔,小道周边也长满了草,打扫的宫女太监也不甚上心,如今遇上太皇太后生辰,不知又在哪处懒着,半个人影也见不到。

    有破空之声响起,天际炸开一张发光的渔网,一瞬间亮如白昼,渔网大到好像能罩住整个大邾,将皇城的骄奢yín逸包裹其内,别人进不来,城中人出不去。

    欲望由正中亮而灼眼的小点,沿着撑开的网丝往外攀爬蔓延,死亡与寂灭沿着网丝的末端慢慢往内收缩,不多时满天的火树银花便消散,留下的只有不停下沉的浓烟和涌入鼻腔内刺激性的味道。

    我努了努嘴,拿着新做好的平安符,没有听此处褪色红墙、破败绿瓦的规劝,固执地往最热闹繁华的地方走去。

    只因我已有整整三个月,未曾见过池昌普。

    去往逐鹿台的路意外的顺畅,我先是站得远远的,躲在人高的灯笼后,看见高台上坐得端正的昌普。

    他依然是那件月白色束腰长袍,玉冠掩映玉颜色,那双如琥珀般的含情目微垂,棱角分明的清俊脸庞上挂着礼貌的笑意,手中转动的玉瓷盏酒杯更显得手指青葱纤长。

    我的笑在看见那个人的身影后,慢慢消失在脸上。

    萧昙棋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旁,手里也端着玉瓷盏,都说手是女子的第二张脸,可惜她的第二张脸没有任何美感可谈。

    她幼时生了场大病,吃药胖了身子,努力靠自己瘦下来之后,那双手却没有任何变化,依然胖胖的,她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平日里都会穿稍长一截的衣袖来遮挡。

    此刻她脸带羞怯,那双手半隐半藏在她精心挑选的大红衣裙下,若隐若现地勾引,最上首的白发老妪和一旁的池月遥指着他们调笑,萧景从也在一旁起哄,昌普一直推拒,最后在池也的强压下,才出于礼节地喝掉了那杯酒。

    我看着池也那张黑穿地心的脸,气得抓破了面前血红的灯笼纸。

    昌普喝了酒,连脸上礼貌的笑意也消失不见,四周的喧闹与他无关,整个人像坐在闹市中不染凡尘的谪仙,旁人来与他敬酒,都被他寒着的一张脸劝退,渐渐地,他那处倒成为唯一安静的地方,却也让我不能明目张胆地过去。

    池家因为皇亲的关系,坐在萧景从下首,池也不知道去哪儿敬酒去了,池家位置上其他人也不知去了何处,在这片安静的地方,只有池昌普与萧景从两人。

    我重新换了个藏身的位置,就在离他二人两三步的位置,这里有一排红灯笼,比刚才的稍小一些,但好在胜在数量多,堪堪遮住我的身体。

    按照两人警觉的心性,我应该早被发现的,此时倒像二人的思想都被另一件事占据,分不出心来思考其它。

    我正疑惑着,便听酒水倒进玉瓷器发出的清脆悦耳的声音,他今晚一直在喝酒,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杯了。

    “贪杯误事。”萧景从语带揶揄,嘴角带笑却没笑进眼底。

    “最后一杯了。”说罢,昌普仰头喝尽,只是那颤动的睫毛,紧闭的眼,分明还在贪恋那舌尖渐渐消失的甘美。

    他回味了半晌,睁眼道了句,“她既心悦于你,你当好自待她。”

    他当真是醉了,不然我为何不能理解他话中的意思,我当即就想冲出去,不远处却有太监通报,说是皇后娘娘来了,不得已又将我逼退回灯笼之后。

    清冷傲骨的月亮,生来便是伴随着群星的,一大堆人乱哄哄地拥着她从外走近,她的脸上难得一见的喜色,今天的主人公多半是累着了,没有继续回到宴席,她带领着命妇与贵女们重新占领了逐鹿台。

    “皇兄与池将军说笑些什么?”萧昙棋一来就拉着萧景从的袖子,刚好挡住我的视线。

    “公主这么喜欢池将军,以后成亲定是一刻也离不开。”殷梵澜打趣地说着,她今日格外地美艳,烟波流转像是一只惑人的妖精,发髻旁坠得南海东珠泛着耀眼的光,刺激着我的眼睛。

    那东西多宝贵啊!是我的团绒换来的!

    “柔儿,你父兄身子可好些了?”萧景从向她招了招手,她盈着笑上前,被一把揽进怀里,东珠在她耳旁轻晃,萧景从亲昵地伸手拨弄了一下,惹得她羞红了脸。

    萧昙棋见没有人回她,生着闷气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萧景从又不知在殷梵澜的耳边说了什么,她羞得埋在他怀里良久不肯抬头,半晌才回道:“父兄今日高兴,不免喝得猛了些,容他们下去歇歇,稍后再来为陛下敬酒。”

    “那倒是得好好喝上一杯!”这话说得带着阴森森的期待感,陷入情爱里的小女人并没有听清,娇俏地捶打他的胸口来调情。

    “要放烟花啦,要放烟花啦!”

    远处有小孩在欢呼,炸空声响起的一瞬间萧景从推开了殷梵澜,满天的光照亮了她惊惶的神色也照亮了一批批从外涌入的黄金甲胄。

    “萧氏残暴,不配为帝!”

    最前方的人喊着响亮的口号,控诉上位者的不良于行,后继着手中拿着刀剑,在号子下更加骁勇,不多时便逼近逐鹿台。

    周围都围满了红灯笼,唯一的出口被叛兵堵住,台上众人如热锅上的蚂蚁,都疯狂地往身后的无极殿涌进,唯恐慢了半步被关在殿门外。

    台上一时间哄乱嘈杂。

    我呆楞着身子,看着大邾城中贵女们再无以往端庄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