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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颗星

    安宁宫又恢复了那股陈年老朽的腐败味儿,破败的屋梁,褪色的宫墙和一路走来长满苔藓的石子路,都在昭示着此处的封闭与冷清。

    他来的时候,已经听不见蝉叫了。

    冰冷的月光照得他的铁甲发寒,将我向他跑去的步伐生生逼退。

    他入宫向萧景从和池月遥告辞,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就要走了。

    “看不习惯我这样是吗?”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又宽慰地笑道,“本来不打算穿这铠甲的,但是时间来不急了。”

    “你是傻瓜吗?”憋了许久的泪在看见他的笑容时终于控制不住,决堤般倾泻而出,“你手里没有兵,你怎么去打?”

    “你去告诉萧景从,你不去了,你回池家,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缠着你,你去做你的常胜将军。”

    “那陂澜怎么办?”他笑着向我走近,为我擦了眼泪,我刚想说话,他轻轻捏了捏我的脸,“你就当我去巴难山看星星。”

    我内心大恸,猛地抱住他,也不在意他身上的铠甲将我硌痛,只是拉着他的手求他。

    “你不要那么听萧景从的话,你不要去,我再去求他,他会重新派人去的,有时候……有时候是不需要那么衷心的。”

    他将我推开,并没有说话,只是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认真,我就知道他并没有听进去我的话。

    “那好,你答应我,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我透过眼泪看他,如果当初自己的平安符没丢,自己现在还能送给他。

    “我一定会回来。”

    我和他坐在院里聊天,谁都没有提及即将的别离。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陂澜城小院的时候,他重新为我讲了北斗七星的位置,这次我听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认真。

    天终有亮的时候,他要走了,我不能去送他。

    我回到宫里,让七襄拿来针线,紧赶慢赶地重新做平安符,我还抽空写了一封信,带到池月遥的凤仪宫。

    “请您将这封信,带给漠北的盛小侯爷。”

    我跪在地上,态度是前所未有的虔诚,就算池月遥再厌恶的目光在我身上,我都不在乎。

    “我知道您有亲兵,有快马,这是我的呈罪书,盛家可以随时拿着这封信来杀我,我无话可说,只要他们肯借兵帮助昌普……”

    她垂了眸,手轻轻抚摸着肚子,没有说话,我知道她是同意了。

    我喜极而泣,对着她磕头,跪着上前将信递给了晴茵姑姑。

    只要池月遥帮我说话,盛云璆会帮我的。

    可惜,我并没有等来并州军,只等来了池老夫人的一巴掌。

    她厉声质问着我为什么不放过他们池家。

    害了她的儿子,还要来害她的女儿。

    我并不明白她的意思,被她推攘在地,活活受了她的一巴掌。

    “你这个毒妇,我儿子为了你被逐出家门,女儿被你害得现在还昏迷不醒,要是我外孙有什么事,我第一个不会放你,就算拼了先帝所赐的丹书铁卷,也要让你偿命!”

    我艰难地扯了扯嘴角,说不出什么话来,池月遥在我走之后,忽然昏迷不醒了,他们便以为是我害的。

    “你这个毒妇,当时玉玑便说你心思恶毒,昌普不知中了你什么药,竟然向我隐瞒你的身份,差点就让你进了我池家!”

    我难以置信地抬眼,问道,“你说玉玑,她不是死了吗?”

    当时池月遥对我说,她死了。

    她冷哼一声,“托你的福,我们都以为她死定了,是培诚大师救了她。”

    “培诚大师。”我喃喃道,“那就是大家都知道,就我不知道,你们合伙骗我!”

    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不告诉我,我就是因为玉玑的死才进宫的,要是她没死,我算什么!

    “告诉你干什么?又让你害她一次吗?”她鄙视地看着我,眼里尽是不屑,“歹毒心肠。”

    我不再奢望向她解释了,本来我就是歹毒心肠,我被气得大笑,对着她怒吼。

    “就是我害的池月遥!我讨厌她肚子里的贱种!滚出我的朝梧宫,不然我杀了你!”

    我瘫倒在地上,眼泪倒流进我的发髻里,凉凉的,像是一条爬行的蛇。

    七襄赶紧跑出来将她劝离,又走近扶起我,我一把打开她的手,玉玑的事,她也是知道的,却不告诉我!

    “娘娘,是培诚大师不让说的,玉玑被送回了老家,是后来小小姐说破了嘴,郎君才知道的。”

    我才不想听她的解释,一个人挣扎着爬起来,窝进那把躺椅里。

    那封信最终还是没有送出去,池月遥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值得他们池家人高兴的是,孩子保住了。

    天气越来越冷,最近凤仪殿又恢复了生机,池家那位小小姐身子弱,冬日会到宫里来住一阵,时常有笑声从凤仪殿传出,宫女们也四处挂着灯笼,分着年货,似乎已经忘了那个还在战场上厮杀的池昌普。

    只有我每日在朝梧宫,数着星星度日如年。

    他是在翻过年的时候回来的,没有一点心理准备,他就出现在了朝梧殿,我的手还未触上他的脸之前,我还以为是做梦。

    “你瘦了。”他摸了摸我的脸感叹道,“没有休息好吗?”

    我埋在他的手里蹭了蹭,说不出话来,我想抱他,被他笑着推开。

    他将斗篷掀开,露出臂弯里睡得正香的奶娃娃。

    “她是?”我抬头看他,他对着我点头,将孩子放在我怀里。

    她小小的软软的,梦中还在吹泡泡。

    “赞冶和阿礼的女儿。”他对我解释,我激动到将脸埋进襁褓之中,闻着小孩身上独有的奶香,哽咽道,“她叫什么名字?”

    他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立刻回道,我才终于发觉不对劲。

    “他们为什么要将女儿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