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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病态的家

    “如果你们想说男主外,女主内,或女人的相夫教子的意思,你们应该去问问自己的父亲是不是有顶天立地,承担家庭的本事?嗯,不理解是吧,要不要我借本译文给你们看?”

    程琂的双腿仿佛长了根,定在那片瓦砖上,猛地看向说话的人。

    “你们不会不知道,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吧?没有非要依附在谁的身上才能活下去,没有天生就该是什么样的人,哥们,改革早开放了,麻烦你们好好看看什么叫做平等,你们脑子里的这种观念,堪比古代尿壶里的隔夜尿还臭,知道吗?”

    那个少年轻而易举拨开他们的手,往前跨好几步走到巷口,顿足,转了个身,单手用力一提,拉紧背包的肩带,左手点了点太阳穴,整个人懒散倒退着走,眼睛浮现着一抹讥讽。

    那个傍晚,西下的落日,淡淡的光洒在少年满脸不屑的那张脸上,令人注目。

    程琂一直在人们画的圈里,本就质疑的心,也因为他那番话渐渐产生了裂缝。

    第二次听见与之不同的声音,心底的那颗求知的小火苗,怎么也无法扑灭,如果一个人是特立独行,那么两个人呢?是不是真的代表世界有不同的可能性。

    第一次反驳他们的人,是阿妈彭清苑,她的那些话遍遍响起,仿佛和眼前的少年所说的话毫无二致。

    “小阿琂,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我们不应该是这样的,女孩也可以有自己的思想,有想做就去做的事。”

    “小阿琂,真正相爱是互相尊重彼此,不是一遍遍以暴力胁迫对方达成目的,阿妈希望你可以尝试离开这里,去接受不同的人和事。”

    “小阿琂,顺从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可是阿妈没办法再走出去,但你可以,你不要让阿妈失望,不要被他们同化,女孩子不只是嫁人生孩子,还可以有自己的人生。”

    “小阿琂,有句话叫家丑不可外扬,以我们的情况,你传出去,那些人也不会信,只会让眼下变得更难过,所以好好念书考出这个小镇,好好生活,有我在,阿妈不会让他对你动手的。”

    “我的小阿琂,阿妈对不起你,没能让你感受到正常家庭的氛围,让你在这种环境下长大,阿妈很抱歉。”

    彭清苑年轻时被爱情冲昏头脑不顾家人相劝,嫁给程辉来到这里。

    彭清苑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却对来北城工作的程辉一见钟情,那会的程辉对她细微照顾,更是处处包容。

    两人潦草办了婚礼,回到安南小镇,小日子慢悠悠的过,也是别有一番意思,可在彭清苑生下程琂后,翻天覆地,仿佛那些日子只是黄粱一梦,程辉酗酒,暴戾,工作三天两头更换,后来索性就不去了,家里靠彭清苑在镇上做些手工,跟队里捡豆维持家里开销,那双白嫩的手,布满裂开的口子,又黑又粗糙。

    镇上邻居明里暗里讽刺娶彭清苑是来讨债的,他们根本不知道程辉私底下是怎么对彭清苑的,恐怕知道,还会夸他做得对。

    程辉跟几个狐朋狗友混在一起,脾气也见涨,连别人经过多瞥彭清苑几眼,便认为她故意出去搭讪,借着酒意回来对她拳打脚踢,清醒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出门。

    谈论所谓人生。

    “女人嘛,你不打,诶,还真不知道听话,你看我们家那口子现在多老实,现在我出去,她都不敢多说一句。”

    “可不是,我家那个现在多勤快,孩子,家庭,家务,哪样不妥当?”

    “哪有这么娇气,都是你给惯的。”

    “女人嫁过来不就是应该做这些的吗?没让她给我端洗脚水那都叫体贴了。”

    程辉那几个大老爷们在荒田搭了个小棚子,平日里打打牌,就着花生,喝几两白酒谈天说地,结不结婚,家不家庭似乎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

    程琂的思想早已被潜移默化,被打是因为自己不对,乖乖听话就不会被打了。

    刚开始的彭清苑,哪怕被打得披头散发痕迹斑斑也要反抗程辉,是她,是她劝了以后,彭清苑才像变了个人,学着沉默,正因为这样,程辉信了不打不成人的道理。

    当她被彭清苑藏在厨房里,她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到程辉打彭清苑,下意识要出去帮彭清苑,第一次打开门,却被彭清苑狠狠训斥一遍,她不懂为什么不能帮。

    后面的无数次,程琂被彭清苑塞住耳朵锁在小杂物间,再也看不见,听不见,她见过程辉有多狠,无数遍祈祷彭清苑活着,一定要活着,一次次在那个小杂物里崩溃。

    等彭清苑放程琂出来时,她已经换了套衣服,头发挽起,脸上的伤也上了药,那些寥寥无几的家具,又被修好,放在原来的位置,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程琂抱着一年四季都穿着密不透风衣服的彭清苑,哭着对她说着最狠的话。

    “阿妈,你不听话才被打的吗?那阿妈听话好不好,你听话,阿爸就不打你了。”

    “好。”彭清苑沉默了很久,才失望扯了一抹笑,答应程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