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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死亡

    国庆假期放假前的一下午,所有人的心都已经飞到了教室外面,再加上又是自习课,课堂后面时不时传来低声的嬉笑声。邓丽敏坐在讲台上帮毛老师看纪律,“孟超!你要是再出声你就出去站着!”“站着就站着,你除了打小报告告老师还会别的吗?”许是欢乐被打断,孟超的口气很呛,姜文希偷偷回头,看到了孟超背后的夏闻远正在偷笑。“你上自习偷笑还有理了?出去!”邓丽敏拿起板擦敲着讲台,粉笔的灰尘纷飞,姜文希掩住口鼻,低头咳嗽了几声,旁边的李克桐仍在奋笔疾书,丝毫没被这些事情影响。抬头的时候,孟超刚好从这里出门,姜文希看了他一眼。他还在笑着,背后握着的拳头作势要朝讲台打过去,旁边杨华清在认真抄歌词,这种时候她也不会被别的事情打扰的。姜文希已经计划好了假期要去傻平那里看书,去找夏闻远看电影,还和李萌晰偷偷约了去看她踢球。她也在期待这个长假期,奶奶今天下午跟着大伯回老家去收玉米了,浇完地再回来,今年因为妈妈,姜文希没有回去帮奶奶秋收。夏闻远课间过来跟她说过他今天晚上不能和她们一起回家了,约了人一起踢球,姜文希下意识看向李萌晰那边,她根本没注意到,趴在桌子上用砂纸打磨着一个小泥猪。既然还有一整个假期可以去找傻平玩,那就先回家吧,马上是姜辰的生日了,姜文希正在考虑要送她这个中二哥哥些什么。最近班里掀起了看鬼故事的狂潮,课间总是会三五成群围在一起看《故事会》,三块钱一本在门口报刊亭就可以买到,杨华清最近深受其害,一边害怕一边想看。“你帮我拿着,我明天来找你看,可以吗?我要是带回家的话,被我爸发现,估计就得被打死。”她绕到姜文希身后,把手里的两个小本本塞到姜文希书包里。“行吧,那我明天在家等你。”姜文希看着杨华清拐进胡同,抬头看了眼被纷乱电线分割成小方块的阴沉沉的天空,不知这场雨什么时候下,奶奶和大伯应该正在抢收吧,不然玉米会在地里泡水发芽。回到家换上拖鞋,姜文希随便泡了碗方便面,回到房间一边翻看着杨华清的鬼故事一边吃面,故事中幸福的一家三口在中秋佳节赶回老家和老人一起过节,但是在路上偶遇泥石流,他们等了许久才等到道路修好,路上女儿在掉落的石块下看到了和自己穿着一样鞋子的小女孩儿,连夜回到家后和老人一起吃月饼的时候却无法拿起一块完整的月饼,每一块都会缺一口,原来他们早已经在落石中丧命,只是想最后一次和老人团圆。什么鬼故事嘛,一点都不可怕,姜文希嗦进一口面,彻底放下疑虑,拉开台灯的灯绳,准备再看一篇。下一篇是关于学校冤死的女孩的故事,这个学校同她脑海里的印象毫无差别,只是天色灰暗,空气闷热,没有低声嬉闹而是喑哑的笑声和谩骂,原本亲切的教室沉默,空荡荡的学校里面仿佛暗藏着无限的秘密。

    姜文希只看的后背冒汗,又不敢回头,总感觉在背后暗漆漆的某个角落里,有个人在盯着自己。女孩从楼上一跃而下,姜文希汗流浃背。

    姜文希的脖子已经僵硬了,她不敢再看下去,又不敢做其他的,僵着脖子盯着窗外,仿佛窗外也有人在看着自己,真真的毛骨悚然。姜文希觉得自己该迈出人生中极为重要的一步,她视死如归一般紧闭双眼,像鸵鸟一般抱着只要自己看不见,各路鬼神就不会伤害自己的念头迈步赶紧走向门口,在一头撞在门上的一瞬间,她摁开了屋里的灯。把鬼故事顺手埋进各种书本中,她这辈子都不要再看到这种东西。姜文希想在生日时给姜辰用三角插折纸拼一个笔筒,以示对他学习的勉励,她随手拿过一本学校发的《春蕾》故事读本,一张一张撕下来。她下意识往窗外看去,傍晚的霞光已经悄然离去,空荡荡的陌生感,她突然不知所措,想要向熟悉的人求助。坐立不安又着迷的故事居然持续了这么久吗,那妈妈有没有回来呢?她看了看墙上的钟,九点半。打开客厅的灯,家里静的有些可怕,厨房里,洗手间里,姜文希不清楚那些鬼魅会藏身何处。她轻轻推开了妈妈卧室的门,目之所及却是满眼的红色,妈妈躺在床上,身下全是血水,蓝色的床单上红色已经翻涌成海。脑中轰的一声升起一团蘑菇云,她的原子弹爆炸了,炸掉了她所有的恐惧与理性,姜文希眼前突然一片模糊,随之而来的是眩晕感,当她意识到的时候,发现自己坐在妈妈卧室的门边,安静得像能听到渐渐微弱的心跳。”残存的理智回来了一些,她突然想起要去找人帮忙,但是奶奶和大伯他们都不在,姜文希冲回自己房间找到属于自己的猫头鹰,给夏叔叔拨去电话,边拨电话边往外奔。电话中传来“嘟…嘟…”的声音,不紧不慢,没有回应,她的双腿狂奔向前,像有看不见的恶鬼追索,近乎绝望。手里攥着手机冲出门外,她要去找人救妈妈,要救妈妈,这是她脑海里仅存的一句话。磕磕绊绊跑下两层楼梯,楼梯间里很暗,她差点儿摔倒,冲下楼的时候还不小心撞到了楼道门上面,乓的一声,震得她脑袋更加蒙。路边停着的小电驴横七竖八,姜文希沿着马路牙子一直往前跑。她觉得自己的心脏要跳出来了,扑腾扑腾的,仿佛有只手抓住了她的心脏,狠狠捏了几下。路边的大排档里,几个男人在喝酒,吆喝着漂亮的老板娘赶紧为他们送上刚刚点的烤生蚝。被一脚绊倒在街边的时候,抬头正好看见那几个碰掉爷爷西瓜的高年级男生,旁边“志强网吧”的招牌亮的五彩斑斓,姜文希有种想要一脚踹过去的冲动,“不长眼啊?怎么着,没长眼是吧?撞倒了人不知道道歉啊?”话好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我有急事儿!”姜文希大声叫着,几近发狂,想从几个人之间的缝隙里穿出去,结果被一把推倒在地上,“你这是道歉吗?道歉你都不会啊?还得让我们教你?”其中一个染着黄毛的瘦瘦的男生突然从她手里抽出她一直紧攥着的手机,“精神损失费,知不知道?这是规矩。”她看着这几个人得得瑟瑟地翻开手机盖,咬了咬牙,闷头直接冲了出去,一股劲儿地往前跑着。

    直到跑过许久的距离,姜文希才回头看了看,发现他们没有追上来,姜文希继续跑向前去,真的要来不及了。冲到夏闻远家门口时,姜文希才发现自己的拖鞋已经跑丢了一只,迎着小白的狂叫,她看到了正在院子里修剪枝叶的夏爷爷,“夏爷爷!帮忙去看看我妈妈好嘛?她…她流血了!流了好多好多血!”夏闻远估计刚刚洗完澡,听到声音后边擦湿漉漉的头发边往外走,看到姜文希的瞬间愣了一愣。“你别急,慢慢说,妈妈怎么了?她在哪里?”“在家里,我过去看她的时候,发现她在床上留了好多好多的血,怎么办啊,夏爷爷?”夏爷爷向来知道姜文希奶奶一直跟这儿媳妇儿不太对付,再加上这流言蜚语,估计是一直没拉下脸来上心,再加上预产期估计还有一个月,便只留了姜文希在家。“先打120,我过去你家那边,你给你奶奶打个电话,跟她说一下情况,别担心,会没事的。”夏爷爷放下剪刀,回头朝屋里喊着,“萍儿,文希妈妈要生了,我先去看一下,你一会儿带着文希过来吧!我一个老头子不太合适!“夏奶奶满手都是面,从里屋出来,“什么?那你还不快去,我洗个手,马上就过去!”“嗯…奶奶,妈妈她流了好多好多血……”姜文希听着电话对面奶奶的声音,“夏爷爷已经过去了,嗯,好。”把电话递给夏奶奶的时候,姜文希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夏闻远,手里拿着红药水和一双运动鞋子。姜文希低头,脚上扎进一个小小的玻璃,她几乎不假思索地低头把玻璃取下来,接过鞋子,是夏闻远的,尺码有些大,“不用上药,谢谢。”跟着救护车来医院的路上,姜文希低头看着已经陷入昏迷的妈妈,紧握着她的食指。她突然想起刚刚那个鬼故事,想起那家再也没能吃上月饼的人,那些惊惧从故事里跳到了她的心里。

    姜文希又一次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她站在急救室门口,等待着门口的灯灭掉,等待着里面的人出来。夏闻远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了电话,“爸爸,不用去看了,姜文希现在就在我旁边。”姜文希木然接过夏闻远递给自己的手机,“喂?”“文希吗?刚刚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正在开会,没接到,后来打给你,为啥是个男生接的啊?”“夏叔叔,手机被他们抢走了。”姜文希的语气里已经带了些哭腔。“谁抢走的?你没事儿吧?”语气中满是焦急,姜文希听着这样的话,很想哭出来。“没事的,可是,夏叔叔,妈妈她……”姜文希感觉眼泪已经呼喊着想要从自己身体里跑出去了,“妈妈她要做手术了。”“文希,对不起,夏叔叔不在你身边,不能抱抱你,你放心吧,妈妈会没事儿的,你也会没事儿的,我会让爷爷帮你把手机拿回来的。一切都会过去的,会没事儿的,即使有事,叔叔在的,奶奶他们也会在你身边的。”她低头看着脚尖,突然很想爸爸,“嗯…”挂掉电话,她有些难受,她总觉得头顶大大的白色灯光在旋转,夏爷爷在旁边一直踱步,夏闻远坐在座椅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奶奶一直没有找到回城的车,于是夏奶奶租了辆车回去接他们。急诊室的门打开的时候,距离刚刚来到医院已经有三个小时,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缓步出来,他戴着口罩,姜文希没能从他的表情中辨别出什么,其实她也不需要辨别出什么。“谁是家属?患者产下一子,是个男孩儿,孩子很健康,大人送来的时候就已经大出血,很抱歉我们没能抢救回来,请节哀。”

    妈妈死了。

    她呆呆地听完了医生的话,喉咙里泛起酸涩,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

    中秋刹那间失去了意义,那不过是又一个凄凉的寒夜。

    妈妈已经走了,去了另一个世界,为这个世界留下了一个小弟弟。这个她偷来的孩子,偷走了姜文希的妈妈。她没有什么感觉,只是想吐,疯狂的想吐。看着夏爷爷抱着孩子,姜文希看着这个天旋地转的世界,她想要逃出去。她想要逃离疯狂,逃离死亡,逃离这个让她想吐的世界。她也确实逃了,远远听到夏爷爷的喊声,她没有回头,不需要了。扶着医院门口的柱子,看着眼前的雨丝,这场秋雨,终于是下下来了。感觉到脸上有东西,她擦了擦,发现是眼泪,抬头看着天上的乌云,她和张磊一样,也没有妈妈了。手被轻轻拉住,姜文希转身看过去,夏闻远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哭出来吧。”

    夏闻远在来到这里之前从不知道人生会有其他颜色,他曾经所看到的,每个人都在幸福着。

    人到底有多少生活方式呢?他总是以为幸福是常态,其实,并非如此。他不小心听到爸爸和爷爷的谈话,得知了姜文希晕倒的真正原因,再后来,他在姜文希家里,亲耳听到了一场母女之间的单方面的战争,他这才明白,原来对于某些人来说,妈妈这个词并不是天然的美好。原来没有爸爸妈妈的小孩一定不幸福,而有爸爸妈妈的孩子也不一定幸福;原来伤也会一层一层叠起来,原来不是每一个家长打人的时候都会像妈妈一样只假装揪揪自己的耳朵……他想,如果他有这样的妈妈,过这样的生活,一定会难过死的。他转过来,轻轻抱着姜文希,手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就像爸爸安慰难过的自己一样。怀里的姜文希原本还只是呆站着,突然间就死死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肩上,从抽噎变成了大哭。姜文希哭到停不下来,她仿佛在哭尽她这八年来全部的眼泪,眼泪洇湿了夏闻远的外套,听着耳边呜咽的哭声,无措的夏闻远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她抱的更紧了一些。妈妈说,拥抱是有温度的,可以把一个人身上的温度传递给觉得冷的人,让人觉得温暖。如果你想安慰一个人,就抱抱他吧。

    总是吞声饮泣的人,嚎啕起来,声音格外大一点。姜文希从未哭得如此痛快,她何曾敢这样哭过?何曾有人在意过她的眼泪?一切都不值得。姜文希恨不得一脚掀翻这世界,像齐天大圣一般,翻身投入无间地狱,把那生死簿拿出来一把烧掉。不然她只能很久很久之后才能见到妈妈了。

    世界变了。她以前有个很漂亮的妈妈,现在没有了。许多事情突然出现在眼前,她的妈妈会在楼下的秋千上跟她一起荡秋千,姜文希很多次夜里醒来都看到妈妈在她身边摸着她的脸,但是看到她醒来便会立即走开,她会给自己做很好吃的饭菜,虽然有时会吃到一半就拿去倒掉……她从来都是这样,忽然的温柔,然后忽然抽走。姜文希仍然很想念那种温柔,即使这种温柔在妈妈偷来小孩的第三个月戛然而止,仿佛前面的时光只是一种错觉。可是,现在,她连忽然的温柔都不会给自己了。

    什么都没有了。她去另一个世界了,那个世界,只有齐天大圣去得。姜文希不是齐天大圣。所以,她只能等待自己也去那个世界,才能再次见到妈妈的温柔。夏闻远感受到了那种无涯的悲伤,铺天盖地,可他不知怎样安慰。他想起妈妈在病房安慰小朋友的糖果,但是他手里没有糖果,于是他只能再靠近一点姜文希,把自己的心脏贴近她的心脏,感受她的心脏跳动的频率。妈妈在办公室带他一起看过心脏的模型,他知道这样一个小小的器官,能够做到的事情有多么伟大。一个人如果可以活到七十岁,一生中心脏可以跳动到26亿次,相当于上万个太阳系星星的数量,而它泵出的血液可以形成一个小型湖泊。

    拳头大小的心脏,是人体最重要的器官。那时,妈妈还告诉他,如果去拥抱一个人,你们的心脏会以同一个频率开始跳动。就像是普通的鲸鱼难以与52赫兹的鲸鱼交流一般,拥抱是让两个不同频率的人同频交流的一种方式,用心去交流。

    他在用心感受姜文希的悲伤。秋雨淅淅沥沥,在檐上汇聚成晶莹的一颗,然后滴落,归于尘埃。医生们鱼贯而出从救护车上抬下一个个病人,姜文希的哭泣在这样一个夜里显得很是微不足道,在这样一个场所里,死亡,乃是平常事。“文希!你还这里干什么呀,雨下的这么大,去看看你妈吧!奶奶已经进去了。”大伯已经赶到,姜文希没有从他脸上看到半点的悲伤。她没有回应。“姜伯伯,文希有些难过,我一会儿带她进去吧,您放心。”大伯的眉毛拧成一团,悲伤虽是没有,但是担忧确实是呼之欲出。“那行,外面下雨了,别淋到雨,会感冒的。”大伯匆匆忙忙上了台阶,快要进门的时候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今天化肥厂那边爆炸了,好多人都被炸伤了,医院人比较多,你们看着点儿。”倚在柱子上,她俩一人站了一边,“夏闻远,你相信人死了就会变成星星吗?“不信,我妈跟我讲过,死了就是不见了,你的心脏不再跳动,血液不在流动,眼睛看不到东西,最终彻底变成透明,化作空气。”“你知道吗?我其实特别羡慕你,羡慕你可以有夏叔叔这么好的爸爸,羡慕你并不需要伪装就可以活着。”姜文希顿了一顿,“我,我其实很多次都想过如果我没有这样的妈妈就好了,如果她消失掉就好了…我…我很坏吧?”夏闻远抬头,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天上没有一颗星星,如果人死了都变成星星了,那下雨天他们去哪里了呢?“你不坏,是阿姨先做了错事。”夏闻远永远都能很认真地去回答每一个问题,“你要进去看看阿姨吗?”“她不会想看到我的。”“那你呢,你想看看她吗?”夏闻远反问道。“嗯……想。”姜文希拉开蒙在妈妈身上的白布,看着她陌生的面孔,总觉得这不是自己妈妈,这是另一个人,妈妈被掉包了。但是不管她是不是被掉包了,都不能再见了。她平静地把白布盖回去,等身边的大人们处理好事情。奶奶在给爸爸打电话,大伯在联系殡仪馆过来,夏闻远站在她身边不作一响。姜辰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笑嘻嘻地开着玩笑,面色一反常态的阴郁,这是姜文希很少在姜辰脸上看到的神情,“我听我爸说,你手机被人抢了?谁抢的?在哪里,他们打你了没?”姜文希摇摇头,“没受伤,我瞅了个机会跑了,在志强网吧门口,四个人,应该是五六年级的,其中有一个染着黄头发,还有一个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那是夏叔叔送我的手机…”“大爷的…夏闻远,你帮我照顾好我妹,我一会儿就回来。”姜辰转头就气冲冲地撸起袖子往外跑,“哥!姜辰!你等等!”姜文希很罕见的叫了哥,但是也没拉住他这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犟种哥哥。姜辰回来时,满脸的伤,倒是豪情万丈,把手机塞到姜文希手里,“你哥我出马,就没有摆不平的事情!”说着想扯出一个英雄般的微笑,却扯动了已经青紫的嘴角,痛得直接放弃表情管理,仿佛是抽筋了一般。看着正在被转移走的白布下盖着的人,已经画好了妆容,就像当初一样精致美丽,姜文希也扯出了一个比哭都难看的笑容,姜辰低头看着妹妹,恍然间突然明白,任凭自己是怎样的英雄人物,都没法战胜死亡。死亡,才是人生最难以逾越的障碍。唯一值得庆幸的一点是,这个凭谁都摆不平的死亡,竟是世间少有的公平事。